林强盛的事情办完了，秦慧楠无比轻松。走出省委大门，她才给田振鹏打了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顿团圆饭。明天一早秦慧楠又要飞走了，夫妻俩在一起的时间以分秒计算。说不尽的悄悄话，不知从哪说起。对，就从林强盛任命一分钟前被拉下马的事说起。秦慧楠问这事在省级机关的反应。田振鹏说：“那还用说，大快人心事。好像是地震，省城皆沸腾！”他问秦慧楠，为什么上一届省委领导拍板定夺的事，下一届省委领导不能及时发现问题和修正，这是不是我们体制的漏洞？

　　田振鹏的问题把秦慧楠给问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觉得这个问题是沉重的，是难以回答的，只好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马首是瞻，唯上是尊，这是中国官场数千年的恶习。即使到了今天，这个恶习还有市场。”
　　田振鹏说：“不错，你说到了点子上。林强盛差一点被重病提拔，上一届省委固然要负主要责任，可是新一届省委能袖手旁观吗？”
　　田振鹏的矛头直指省委新书记郁浩民同志，秦慧楠不同意。
　　田振鹏问她为什么？秦慧楠只是说无可奉告。
　　江东省是经济大省，在全国举足轻重。郁浩民在开发区考察时发现，有些办公楼或厂房人去楼空，外资撤出江东市之后情况比预计的严重。坊间甚至开始有人传播谣言，说开发区将成为鬼城，经济下滑是反腐导致的结果。只有大家闷声发大财，允许适度腐败，才能带来经济的繁荣。江东省经济决不能下滑、GDP决不能往下掉，由此他想到了秦慧楠，用组织工作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

　　“郁书记好！”只见秦慧楠站在面前，手里拎着一只拉杆箱。
　　“慧楠同志，”郁浩民哈哈一笑，“刚想到你，你就出现了。”
　　“一下飞机就赶来报到！”秦慧楠说，“接到调令，闻风而动，岂敢怠慢？”
　　“好啊，”郁浩民感慨秦慧楠的行动力，“名副其实的空降啊！哈哈哈……来，我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秦慧楠同志，是我从中央组织部挖过来的。”随即，郁浩民让秦慧楠在工业园区内转转。是游览这里秀丽的风景？当然不是。秦慧楠心里琢磨着，郁书记有话要说。俩人向园区走去，看着一脸笑意很亲切的郁浩民，秦慧楠不太了解今天郁书记选择在这里接见自己的理由。她知道郁浩民书记是位雷厉风行的实干派，猜想他是让自己尽快熟悉工作环境，了解江东省面临着严峻的经济和反腐斗争的形势。

　　来到园区湖边，美丽的风景无法安抚郁浩民沉重的心情。郁浩民把全省经济严峻的形势介绍之后说：“我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啊，慧楠同志。”
　　秦慧楠十分理解郁浩民的心情，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他解忧。自己是组织干部，不懂经济，如何帮助江东省经济腾飞呢？面对一脸疑惑的秦慧楠，郁浩民微微一笑，指着湖面。
　　“‘水清则无鱼’，这句话你一定听得多了。”郁浩民说，“今天，有人用这个成语为腐败治国、贪官治国辩解，提供理论依据。”
　　秦慧楠明白了：“您是不是想证明‘水清鱼更多’？”

　　郁浩民向秦慧楠竖起大拇指，说他正在组织人员研究这一课题，而秦慧楠正是他心中的课题长。他说东山市是经济大市，全国十强县就占了三个，去年更是经济总量超过瑞士、意大利等国，但是这里腐败丛生。他告诉秦慧楠，省委准备让她去东山市，任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原市长余光和那个被秦慧楠在关键时刻拉下马的市委书记林强盛，还有一批干部都先后倒下了。这个腐败是“塌方”式的。他要求秦慧楠去了东山，严把用人关，用好官，用清官。用实际行动，让人民从反腐败中看到希望，颠覆一个传统的理念：不是水清则无鱼，而是水清鱼更多！用铁的事实证明，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经济建设时期；无论是四十年来的改革开放，还是今天的反腐败斗争，***人依然是历史大潮中的中流砥柱，依然是人民权利的代表者和维护者。

　　秦慧楠沉默了，面露忧虑。
　　郁浩民问：“没有信心？”
　　秦慧楠说：“信心是有的，但是我缺少基层工作经验，心里老是打鼓。”
　　郁浩民说：“别这么说。东山市干部队伍的这池水是清是浑，我把宝全押在你身上了。”
　　“您放心，只要我看准的目标，我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的！”秦慧楠右手握拳，铿锵有力地说。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郁浩民挥手，附近一辆轿车开过来，车上走出秘书李冬，手上拿着档案袋，他示意李冬将材料袋转交给秦慧楠。只见材料袋上写着“玉泉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崔思康”。
　　崔思康？秦慧楠有些惊讶，心里暗想，怎么会是他？她从材料袋里抽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大头照片，心里一惊：啊，没错，就是他，确实是那个十五年前相识的崔思康！
　　轿车在省城大街上行驶，车后座坐着秦慧楠和郁浩民。秦慧楠翻看资料，久久地凝视着崔思康的照片。原来，崔思康和她是校友，是她的学长，一眨眼十五年过去了……
　　十五年前，秋季开学后不久，国家行政大学社会学系举行了一次“官德与官运辩论会”。台上左右，坐着正反双方辩手。
　　掌声中，主持人秦慧楠走上台，她年轻、端庄，楚楚动人，浑身散发着青春的靓丽与活力。她用带着江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我宣布‘官德与官运辩论会’现在开始！让我们欢迎正方主辩手闪亮登场。有请崔思康同学！”
　　音乐声中，崔思康走上台，挥手致意。他有点土气，但充满着阳刚。他高高的个头，瘦削的身材，胳膊上的大块肌肉和鼓鼓的胸肌，像个运动健将。
　　音乐声再次响起，女生沙莎手持话筒，款款地走上台。这是一个典型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娇柔、妩媚。
　　崔思康上前一步，鞠躬，自报家门：“本人崔思康，农民的儿子，纯正草根，是社会学系研究生班三年级学生。我辩论的命题是‘官德与官运，有德才有运’。”
　　沙莎上前一步，鞠了一躬，自我介绍：“小女子沙莎，父亲是江南水乡一个小承包商。打肿脸充胖子，勉强跻身‘白富美’的行列。本人是行政管理系本科一年级学生。今天，我辩论的主题是‘官德与官运，谁先谁后不可分’。”
　　秦慧楠说：“崔思康、沙莎同学，你们一个是研究生三年级，一个刚步入大学校门，简直是‘巨无霸’与‘小舢板’的对决。沙莎同学，有信心吗？”

　　沙莎回答：“有理走遍天下，年龄不是距离，学历不是问题！”
　　秦慧楠问：“崔思康同学，面对小学妹，你成竹在胸，志在必得？”
　　“不，我很担心。”崔思康说，“我担心别人戳我的脊梁骨，说我欺负妇女儿童！”一句话，引得全场千名师生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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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这么说，你这个学长还很幽默嘛。”郁浩民的话将秦慧楠从十五年前的回忆中拉回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