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嘛，你俩爱多会儿焊完随意，中途翻面你俩人叫天车也能翻，我们解放了，半天班，何乐不为？”
　　“啊！啊！啊……还有这种操作？”
　　陈师傅眉开眼笑，周国强半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难怪杨师傅说，铆工组都会同意。原来干活的方式，是可以直接改变效率与人员配置。

　　并不是铆工不想如此操作，不过是电焊工不愿自己翻面，找个借口接地线、来回拉焊枪麻烦，就将铆工全都拴死了。
　　杨师傅主动放水，可谓是大家都好的一步妙招。
　　最吃亏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吕。当然是站在正统电焊工的角度，若是站在学徒工的角度，他不存在吃亏这一概念，服从安排就对了。
　　一听说，可以上半天班，原本懒散的铆工组，一下子变的团结且积极。
　　就连平日不怎么关心进度的裴师傅，都主动加入找对应管号的队伍。
　　周国强不禁感慨万千，活能否干快，有时候并不复杂，它与动力源泉直接挂钩。
　　动力源泉表现在两大方面，经济利益和实质利益。若同时满足，何愁不出活？何愁不上心？何愁不听调遣？
　　多给钱就是经济，早下班就是实质。偏偏许多企业并不会给予员工这样的好处，无常加班就是最好证明。
　　不过11点，三处工位，十多根点好的弯管，40多道待焊口，似乎在向周国强招手，焊或不焊，它都在那里。
　　“鸣锣收兵！”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这是铆工组最喜欢听到的口令。
　　眼看着铆工组众师傅，澡都不洗，简单擦拭，雀跃离去，周国强心情略显复杂。
　　回头一瞥，刚好与小吕仇视的目光短暂交织。
　　“杨师傅？您不换衣服回吗？这里交给我们俩就行。”
　　周国强直接无视小吕。

　　“那怎么成，我不焊活，可工票上开的是我名字，更何况你俩刚学会，保不齐出啥问题。”
　　作为过来人的杨师傅，经验之谈不会错，他俩是可以焊，可并不代表出了问题能够解决，例如一些外在因素，焊枪烧坏、不通气、焊漏等等。
　　尤其是氩弧焊枪，都是现干现买，周国强听闻，一根进口焊枪就要1500大洋，也不知是真是假。
　　正常情况下，焊枪出小问题，换零件可以解决，怕就怕，焊接中出现连电、短路、过热、压砸，所造成的不可修复性意外损坏，虽说厂子、车间多数情况下，不会让个人赔偿。
　　可毕竟他们属于学徒，属于违规操作，干的是别人工票上的活，并且没有特殊焊工证，真要赔钱，他们也只能认栽。
　　“那好吧，杨师傅您就多费心了。”
　　周国强也只是随口一问，客气话不能少。心存感激就应该表达出来，要不然人家怎会知道。

　　“呀呀！周工，师傅们在，我给你留面子，现在就咱俩了，你是不是得来点补偿？”
　　“吕师兄，咱们兄弟谁跟谁呀，一天一盒紫云行不？师弟我也不宽裕。”
　　就算小吕不找他麻烦，他也会主动给人家点好处，毕竟改工序，都是为了他量身定做，他得到的好处最大。小吕平白无故多了自己翻面的活，找茬也是应该的。
　　“嗯哼！算你小子有觉悟，走吧，中午饭你管不？我要求不高，食堂就行。”
　　小吕婴儿肥的肉脸带着奸笑，和周国强勾肩搭背。
　　“多大点事，你敞开了吃，两份都没问题，这点钱师弟我还花的起。”
　　厂子食堂以经济实惠为主，全员上班时，食堂大姐还会整几个大菜贵菜，而今全厂没放假的也就三五十人，吃食堂的不过十指之数，随意炒俩小菜，四块一份也就糊弄几天，都等放假。

　　“哈哈，开玩笑。不至于，咱俩都是同命相怜的战友，更何况你还是我师弟，师哥我可没那么不要脸。”
　　小吕不过是开玩笑，发发怨气牢骚，一个战壕里玩枪的交情。
　　如今社会，工作中纯粹的友情不多了，不是没有而是变味。
　　中午休息时间，周国强也没闲着，对照空间弯管图纸，翻来覆去的比划手中焊丝。
　　一次、五次、十次……依旧找不到问题所在，头脑里仿佛塞满浆糊。

　　“为什么？这题太难了……看来我并不是那万中无一的最强大脑。”
　　周国强无奈自嘲，脑力问题无法用量化重复来解决，他太过高估自我。
　　躺在阴冷角落，自制简易硬板床上，他翻来覆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不够用怎么办？怎么办？想当年我好歹也是机械制图拿过满分的存在，区区一条线，几个空间弯就想把我干翻？”
　　“对了！折不出来是我没吃透图，若是复原平面三视图，再画立体图呢？”
　　周国强猛然起身眼冒金光，直奔工具箱，一扫之前颓废。
　　铅笔与白纸的接吻，若乱涂乱画是双向消耗，那艺术描绘就是双向奉献。
　　脑海里无法用一根线复原的实物，在他笔下逐渐显露真容。
　　所有细节一一展开，答案竟如此简单，只不过不在直角面重叠，只不过影住了斜线，只不过一个点代表了一条不可见的线……
　　“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对照立体草图，折出模型毫无难度可言。之前想破了头，对比此刻的轻松，周国强感触颇深。
　　他并不是爱偷懒的性格，可某些时候，能否成功并不与勤劳相挂钩，勤能补拙并非万能，需要契机，更需要变通……
　　“你小子没躺一会儿？一个人傻乐什么呢？呦！没看出来啊，这弯管图画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沉浸在折弯中的周国强，并未发觉悄然近身的小吕，不知不觉以是上班点。
　　“额……好奇研究研究，毕竟师弟我身兼铆工，不搞清楚，心里不踏实。”

　　“行！你这股劲我服！不过，我可没你那么大精神头，我只想专精一门。”
　　小吕与周国强相处久了，越来越觉得此人不同，可具体哪不同，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修炼无止境，技术无捷径。一连五天，周国强突破一百道口，手法越发纯熟，无论是稳定性还是持久度，都达到杨师傅要求的水准。
　　“嗯！不错，不错！百口小成，千口大成。革命尚未成功，你俩任需努力。”

　　笑眯眯的杨师傅，弓着腰背着手，止不住点头。
　　“师父，您是说，我们焊够一千道口就氩弧焊大成了？”
　　小吕天真一问。
　　“做梦呢？这不过是个比喻，就算你真焊够一千道，也不过是平焊、横焊、立焊过关，啥时候练成最难的仰焊，掌握多种焊接手法，吃透不同材料焊接特质，才算大成。我干了三十年，都不敢说大成……”
　　谦虚的杨师傅并未虚言，氩弧焊与基础手把焊同出一辙，都需要在掌握基础后，逐步提升难度。
　　“杨师傅，这氩弧焊有几种摆动手法？您给演示讲解讲解？”
　　现成的真人教学机会，能把握他周国强就绝不会错过。

　　“行！我呢，大致常用的有三种摆动手法，圆弧之字形、圆弧之字形侧移、以及r形摆动，这三种适用不同情况。”
　　“看好喽，圆弧之字形摆动，重点是焊枪横向划半圆，速度不宜太快，像这样圆弧之字形迅速移动。一般多用在大的T形接头或者厚板的搭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