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四眼不敢去，徐方强拉着四眼去见将军。我去裁缝铺里，取了韩橙心的皮大衣，买了点东西去看韩橙心。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街上冷风嗖嗖。还没到韩橙心家，就开始落雪。等到那边，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街道已经给雪片遮盖住了。
　　韩橙心和她母亲祖母在屋里坐着嗑瓜子，炉子上水壶噗嘟嘟的冒着白气。她扭头看见我，跳起来笑嘻嘻的跑过来说：“黎大哥你来了？”
　　我把衣服给韩橙心，韩橙心欢天喜地的穿上给大家看。我无意间看见韩橙心母亲和祖母交换了一个奇怪的颜色，这是在怀疑我俩。
　　韩橙心听徐方回来了，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借口说去看徐方。我俩坐在黄包车里，顶着鹅毛大雪去小院那边。

　　到了小院里，我俩拉着手跑进屋中。韩橙心俯着身子掸身上的雪片。我也掸雪问她：“你怎么忽然要急着看徐大哥？想徐大哥了吗？”
　　韩橙心笑道：“看他干什么，来陪陪你。正好她俩不在。”韩橙心掸掉雪片，把手伸进我衣服里暖手。
　　午后快天黑那会，韩橙心担心徐方他俩回来，起来穿衣服要回去。到外面大雪依旧纷纷扬扬的，她冒着大雪一个人回去了。
　　徐方和小四眼天黑那会才回来，果然一说将军也就同意了，还留他俩喝了一顿。第二天就是九一八事变爆发的日子。

　　第二天天气晴朗，到中午那会街上的积雪已经消融的差不多了。到处一片泥泞，我们去外面菜馆里吃饭。
　　先是听几个客人说日本人进攻东北军了，到街上人多的地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日本人进攻东北军的事情。
　　我们买了好几份报纸回去，报纸上又像上次谈论宝藏的事情一样，全部都是说日本兵进攻东北军的新闻。
　　这些新闻大概也有一半是猜测编造的，整个京城都给这条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们也就跟着大家沸沸扬扬。
　　徐方看着报纸对四眼说：“幸亏昨天去的，今天去了多半就说不成。”四眼问是怎么回事，徐方说道：“将军拿这个当借口，要我们给他找宝藏，我们能拒绝吗？”
　　这倒也是，以后的几天里，我们就每天关心东北那边的形势。第二天是沈阳给日本兵占领。
　　这天学生们在搞抗日的游行，街上很是热闹。我们去外面街上，看学生们的游行队伍。

　　街上游行的有好几队，每一队都是声势浩荡。两个打着保卫国土、以血卫国啊这样横幅的男学生在前面带头。
　　男学生旁边是几个带头喊口号的学生，手臂一下一下往上举着，那几个学生喊几句，后面的游行队伍就跟着喊几句。
　　徐方看着笑说：“这几个学生也了不得，能组织起这么大的游行队伍。”四眼笑道：“请他们去组建探险队是最适合不过的了，什么宝藏找不到？“
　　我们跟着游行队伍走着，经过前门一带，又走来另一支游行队伍。学生们喊口号，两边观看的人更多，吵吵嚷嚷的跟着游行队伍移动。
　　游行队伍里一个穿着旗袍，手里摇着小旗子，个子高出旁边的女生半个头影的女的很显眼。仿佛是韩橙心，我撇下徐方和四眼，跟着游行队伍往下走去。
　　走了一阵，不是韩橙心是谁?她也混在队伍里瞎闹。我跑到前面转弯的地方，钻进游行队伍里一把拉出韩橙心。
　　四眼也在人群里挤过来，责备我乱跑。韩橙心走的鼻尖见汗，我笑道：“你又不是学生？混在里面掺和什么？”
　　韩橙心认真的和我辩解起来：“谁说不是学生就不能游行了？里面有好些不是学生呢。“
　　她伸长脖子看着人群里，随口说：“我这是在抗日呢。”我笑问：“你在做什么？”韩橙心也明白过来，咬牙掐我的胳膊。
　　四眼看着人群里说：“小莲和虎妞是不是也来游行了？”他担心小莲也来凑热闹，跟着队伍走下去。
　　韩橙心伸手捋捋头发说：“回去吧，我也走累了。”

　　游行的队伍和围观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在街上走着，我望着人群里说：“四眼怎么不见了，咱俩去找他吧。”
　　韩橙心用手在我肋间戳一下说：“好几天没见了，正好咱俩回去。叫他干什么？”
　　她说完了又心虚，忙看看四处，拉着我的手往外走。跟着人流走了好一会，终于挤出人群了。
　　再走过两条街道，刚好碰到一个卖蛋春卷的小摊。韩橙心说饿了，我俩买了酸梅汤和蛋春卷，在街边站着吃蛋春卷。
　　韩橙心伸手指取掉我嘴角里的一点残渣，对我笑道：“真喜欢这种感觉，咱俩谈恋爱吧。”

　　我笑道：”好啊，但这是怎么个谈法？“韩橙心吸着鼻子说：”我也不知道，看她们女学生们，好像先写情书的。“
　　我笑说我可写不来情书，韩橙心给我说她一个不算亲的表妹正在上女子大学，前两年给她看和男生们的情书。
　　我俩拦下一辆黄包车，坐车回去。一进屋韩橙心就像野马脱缰一样，一把关上门，拉着我往屋里跑。
　　跑进屋里，韩橙心更加干柴烈火而且火上浇油。全然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我就木头人似的任凭她摆布。

　　晚上恰巧徐方和四眼都没过来，韩橙心在炉子里把火生的旺旺的，连马桶都拿进屋里来。看来是今晚不准备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很迟才起来，韩橙心在炕下洗脸梳头，对我说：“下了点雪，我回去了。今儿个我娘要出去办点年货。”
　　我奇怪办年货干什么，原来再过四五天就要过年了。我起床给韩橙心拿了一叠银元。去外面吃点东西，韩橙心娇滴滴的叫我黎大哥，和我摆手作别。
　　我踩着地上的薄雪走着，心里思忖今天去哪里。去看学生游行呢，还是去四眼那边喝酒。
　　冷风里走着，觉得有点爱上韩橙心了。但是是朦朦胧胧的、淡淡的、有着隔阂的。好像和远方亲戚相认一样，总没有那种实在感。

　　天气一到雪后就会非常寒冷，我买了一只暖耳，一坛剑南春好酒，打了一辆黄包车去四眼家。
　　到四眼家那边，四眼也桌上摆着烤鸭和花生米枯坐着。四眼喊小莲和虎妞过来，去厨房做我买的生肉。
　　幸喜今天没有什么接待不起的大人物来拜访我俩，在四眼这边喝了一天酒回去。
　　底下几天，每天都看报纸，关注关外的形势。过年的前一天，在报纸上看到日本兵占领我家那块的消息。
　　年三十晌午那会韩橙心匆匆忙忙过来一趟，手里带着许多吃的东西。拉着我去屋里，催促我快点。
　　完事了又忙忙边扣衣扣边往外走，说过两天来看我。我晚上一个人要是害冷清去四眼那边过年。
　　下午徐方回来了，也在外边买了许多熟食。晚上我俩在灯下喝酒，四眼臭着脸进屋了，后面小莲和虎妞也提着酒和东西进屋了。
　　四眼特地置办了丰盛的东西，去拜见老爹老娘。他是想参与宗祠祭拜的，没想到当着族人的面给老爹一顿臭骂，赶了出来。

　　四眼一赌气就带着东西来我们这边，徐方笑道：“正好缺个酒伴，今晚咱们几个好好喝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