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重回人间》
第24节

作者: 上班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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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急忙忙爬上车上的货箱,掀开篷布,一头钻了进去,在货物的缝隙间勉强蹲下了身子。车子轰隆隆地启动了。我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远离这个人间地狱了。可走了没一会儿,车又减速了。停下,快停下!外面一个声音大喊道,听起来正是我的丈夫。
  “我心头直叫苦。刚才的情形不难想象:他正在干活儿,突然发现我人不见了,就问我上哪儿去了?我婆婆不以为意地说:她到树林子里撒尿去了。过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我回来,他们有点着急,扔下锄头就来找,把林子里都找遍了,也不见我的踪影。连叫不好,急忙往山下跑去,正好看见下面有一辆车,就把它给拦下了。
  “你看见山上下来一个女人没?他气急败坏地问。没有。司机镇定地说。奇了怪了,刚才明明看见她下来了,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我丈夫诧异地说,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别是在你车上吧?我婆婆猜测道。我车上怎么会有?我这可是拉货的车,你没看见货都装满了吗?你还是到别的地方去找吧。司机说。
  “你敢让我们检查一下吗?我丈夫试探着问。我紧张得不得了,心咚咚跳个不停。这是我的车,凭什么让你检查?快让开,别挡路,我还要赶时间呢。司机说着,又把汽车发动了。你不让我们检查,就是心里有鬼,我家媳妇肯定在你车上。我丈夫气狠狠地说。

  “老头子,快下来帮忙啊,咱家媳妇要被人拉走了。我婆婆冲山上大声喊道。上面传来一声呼应。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下山的脚步声了,而且还不止一个。我急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一个劲儿地默念着菩萨保佑。
  “司机也很清楚,这要是让他们给搜出来,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多半会被打个臭死,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来搜,准备开车逃走。快让开,我要走了,别挡着路。他一边踩油门一边大喊道。你不让我们搜,我就不准你走。我丈夫口气坚决地说,拦在车前就是不让开。你让不让,不让我可要压过来了。
  “司机大声威胁道,使劲儿按着喇叭。你来呀,有种你就从我身上压过去,媳妇都没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我丈夫带着哭腔说,准备豁出去了。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快让开,压死了我可不会负责。司机大喊道。
  “我丈夫撒泼耍赖,就是不让。这时山上下来的人已经快跑到车边了,棍棒的敲击声和恐怖的呐喊声不停冲击着耳膜,吓得我瑟瑟发抖,像只刺猬似的缩成了一团。司机又急又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猛地一轰油门,汽车像一枚导弹一样直飞了出去。空气中传来“啊”的一声尖叫,车子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急驶着。
  “停车,快停车!我公公婆婆在车后大叫道,带着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不停地咒骂,各种难听的脏话都骂出来了。司机全不理会,把油门踩到了最大档,开了好久,咒骂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了。
  “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冲我喊道:别在后面窝着了,快坐到驾驶室来吧。我从篷布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抬眼四顾,只见夕阳西下,暮色苍茫,周围是连绵不断的大山,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我知道自己已经离开那个村子了,激动得热泪盈眶。在篷布里窝了半天,早已捂得浑身是汗,此时危险已经解除,就从上面下来,坐到副驾驶室去了。
  “我感激地对他说:师傅,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伸出援手,我肯定只有死路一条了。司机笑着说:不用客气。你丈夫一家人可真够凶蛮的,刚才要不是跑得快,咱俩的小命都得挂在这儿。这话勾起了我的忧思。刚才车开过去的时候,我听见我丈夫发出了一声尖叫,他没事儿吧?
  “他把你害得这么惨,你还在为他担心?司机不解地说。毕竟是夫妻一场嘛。他要是死了,以后我的两个孩子怎么办?你放心吧,他看见车直冲冲地开过来,吓得赶紧躲开了,一根寒毛都没有碰到。我这才放了心。想到再也见不到两个儿子了,伤感不已,眼泪情不自禁地流出来了。

  “司机诧异地说: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应该高兴才是,你又哭什么?我说:我在想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妈了。司机安慰我道:不用伤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机会见面的。我说:但愿吧。你是怎么被拐卖到这儿来的?司机好奇地问。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
  “他听了一阵叹息,说: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别再东想西想了。我点头答应了。第二天上午,车开到一个地方,他说:你就在这儿下吧,我要往西边去了,咱俩不顺路,有缘以后再见。我只好从车上下来,对他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含着眼泪跟他道别了。我身上没有钱,只好一边乞讨一边走,走了大半个月,吃尽苦头,才终于回到了家。”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
  “你是什么时候嫁到这儿来的呢?”鲁刚问。
  “1997年,我在家里待了三年多以后,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感觉都不错,就嫁过来了。”
  “他知道你的这段经历吗?”张涛好奇地问。
  “开始不知道,后来我告诉他了。”
  张涛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钟红说:“没有,我老公是个很豁达体贴的人,他觉得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也是受害者。真正可恨的是那个人贩子,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时隔多年,提到那个人,钟红仍然恨得咬牙切齿。
  “那个人贩子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鲁刚问。
  钟红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叫她王姐。”

  “她是哪里的人呢?”
  “不知道。”
  鲁刚琢磨了一下,说:“你老公跟她有联系,通过你老公应该可以找到她。”
  众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我老公会不会因为这事儿受到牵连呢?”钟红有些担心地问。
  鲁刚说:“根据法律规定,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会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钟红闻言,脸上顿时涌起一片愁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算了,还是不要找她了。”
  “为什么?”鲁刚问。
  钟红心事重重,遮遮掩掩地说:“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事儿要怪就怪我自己,如果当时不那么贪婪,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鲁刚看出了她心里的苦衷,说道:“你是怕你老公被牵连进来吧?”
  钟红默然不语。
  “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鲁刚难以理解地问。
  钟红没有说话,沉默了良久,才道:“说实话,他不是坏人,对我也挺好的。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他,如果他不买媳妇,就要在大山里打一辈子光棍,他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这个问题是环境造成的,他也是个受害者。”
  鲁刚对此不能苟同,虽然他也承认这种长期形成的社会顽疾的确对身处其中的人有很大影响,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违法犯罪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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