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贼,给您讲讲我的故事……》
第8节

作者: 贝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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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听我的就去福利院!你们还小,需要接受一些正规的教育,未来没有文化寸步难行……”
  其实他们能猜到我什么意思,可听我说完以后,一个个还是哭丧起了脸。
  尤其是小毅和小石头,当年我送过他俩,可没几天就跑了出来。
  打了辆面的,回宣化街取了他们的东西,马不停蹄到了位于香坊的雪城儿童福利院。

  这家福利院已有21年历史,主要收养公丨安丨机关接警处置、送医救治的弃婴,院内设床位二百余张,收养的儿童90%以上存在智力或肢体残疾。
  带着七个孩子,我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吱呀呀的声音让青青捂住了小耳朵。
  院子很大,没有什么硬铺装,冬天都是雪,夏天暴土扬尘。
  福利院前后一共三趟平房,都是二十一年前盖的。

  食堂木门开了,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扯着嗓子喊:“谁呀?”
  我微微躬身,“张妈妈,我,小武!”
  福利院的孩子,都叫保育员妈妈,我也习惯了。
  “哎呀,这死孩崽子,”张妈妈嗓门极大,风风火火,一把抱住了我,眼睛微微发红,“臭小子,快一年没回来了吧?”
  陈院长从办公室出来了,他还是老样子,寒风一吹,没几根的白发逆风飞扬。

  张妈妈带着孩子们去看宿舍。
  办公室里,陈院长一边摆弄着炉子,一边絮絮叨叨关心着我的生活,我应付着他,又拿出了一千块钱。
  “小武,谢谢!”他用力攥着我的手,“每次来你都不空手,别走了,晚上猪肉炖粉条!”
  “不了,回来还没到家呢!”
  我暗自苦笑,可拉倒吧!

  说是猪肉炖粉条,想吃着里面那点儿肉,比钓鱼都费劲!
  “还没找到?”他问。
  我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院长,这些孩子在外面久了,一开始肯定不习惯……”
  “放心吧!”他拍了拍胸脯,“没几个能像你小子那么胆大,那么高的围墙都敢翻出去!”
  我俩都笑了起来。
  往出走的时候,好多孩子跑出来送我。
  “小武哥哥,你啥时候来看我们?”青青抱着我的腿,开始流眼泪。
  我蹲了下来,帮她擦了擦,“别哭,脸又膻了,以后该不漂亮了,听话!”
  “嗯,我听话,听话……呜呜呜……”
  我用力抱了抱她,又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小脑袋,最后看向了小毅,“带好弟弟妹妹们,记住我说的话,好吗?”
  小家伙红着眼睛,用力点着头,说不出话来。
  我伸出了手。
  啪!

  和以前一样,我俩击了一下掌。
  我走了,身后都是哽咽声。
  ——
  天已经黑透,飘起了雪。

  我家在道外区的北十四道街,距离松花江边只有200多米。
  [精工修表店]。
  这是我的家,也是我的铺子。
  五年了,风吹雨淋,牌匾已经破旧。

  我拍了拍肩上的雪,又用力跺了跺脚,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半年没回来了,屋里一股灰尘味儿。
  伸手开灯。
  柜台一角有根头发,慢悠悠飘落在了地上,这是我临走时放的。
  这是栋老旧的六层住宅楼,集体供暖,因为临街,一楼住户都将窗户改成了门。
  我租的这间不大,一个月200元。
  两室没厅,后面阳台封上后改成了厨房,卫生间不大,蹲下屁股直撞墙,想洗澡都没地方。
  门外街道有些斜,东北向,进门就是我工作室。
  右手侧靠墙有两张人造革单人沙发,中间是个老旧的木头茶几。
  茶几上方的墙上,挂历还停留在1997年5月。
  摘下来翻到11月份,再挂好。
  仔细端详,挂历里的女明星穿着三点式,仰头挺胸,一手掐腰,一手捂着脖子,好像得了颈椎骨关节炎。
  左手侧是两节二手的铝合金柜台,将房间一分为二,里面摆放着各种手表零件和纽扣电池,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老式机械钟。
  柜台里有张工作台,上面铺着玻璃,台灯、开表器、吹风球、镊子……所有工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我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星座,邋遢起来油瓶子倒了都懒得扶,可利索起来像有强迫症,所有东西都要干干净净,规规矩矩。
  往里走是卧室,一张八十年代的老式双人木床。
  没有电视,窗台和柜子上堆满了书。

  我换了套衣服,又将那两沓[青拐]放进了衣柜夹层里。
  去阳台煮了袋方便面,吃完后开始拖地,又把柜台和工作台都擦了一遍。
  累了,干完活脱衣服上床。
  辗转反侧。
  奇怪,什么钥匙会让金九叔缠了自己半年之久,为啥非要找自己?
  两万块不算多,但对比这个活的难度来说,却也不少!
  没听老佛爷说猫爷和他有仇,那这老家伙怕什么?
  师爷也有些怪,今天这场戏完全不像他的性格,金老九的恼怒更不像假的。
  是配合的不好?
  还是两个人之间生了嫌隙?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又做了那个梦,梦里火红一片,清脆的响声不绝于耳,再后来就是熊熊大火。
  醒来后天色大亮,我浑身都是汗,怔怔出神了好半天。
  外面雪停了。

  洗漱后,去街头小店吃了豆腐脑和椒盐烧饼。
  回店里刚沏好茶,门开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因为没挂棉门帘,带进来好大一团冷气。
  “张叔?”我站了起来。

  张永久,都喊他大老张,附近派出所的反扒民警。
  少年时,他抓过我不止一回,这几年也是我这儿的常客,时不时就来敲打敲打我。
  “昨晚回来的?”
  他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我掏出烟。
  他瞥了一眼,“还抽红梅呢?”
  我笑道:“你还不知道我,这小买卖能赚几个钱,还能天天抽大中华?”
  和以前一样,埋汰完我还不嫌弃,我又抬起屁股帮他点燃。
  “这次都去哪儿了?”他问。
  我给他倒茶,“主要在宁夏了,走了一些小地方,永宁、贺兰、平罗、同心、盐池和西吉,也去了一些派出所……”
  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斜着眼看我,“一跑就是半年,钱够花吗?”
  我不由暗骂,这家伙,又来这套!
  “不够花还能偷啊?”
  他立了眉毛,“就等你这句话呢,说,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有病!”我骂了一句,翘起了二郎腿,抽出烟自己点着,“五年了,大老张,你他妈不累呀?”
  啪!
  他一拍茶几,“喊谁大老张呢?和谁“妈、妈”的呢?有没有点儿礼貌?”
  我撇了撇嘴。
  “得罚你,哪天请我喝酒!”他说。
  “凭啥呀?上次你说给我践行,结果算账的时候你趴桌子上了……”
  “谁让你抠搜滴整散白,那逼玩意儿劲儿贼大,这次我少喝点儿。”
  我翻了个白眼,你还能少喝?

  他把烟蒂按灭在了烟灰缸里,这是我用健力宝易拉罐做的,小花篮一样。
  “走啦,”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一天天的也不消停,晚上松光电影院有走穴的,你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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