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岔口的年华》
第26节

作者: 阿渣是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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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6-12 21:00:08
  刻在心上,像是一幅陈年的画卷。画面渐渐黯淡,最后在记忆里定格成型的是那些已经风轻云淡的平静的往昔。用手抚过七年的岁月,它带给我们的是一条守不到尽头的孤单人生路。七年零两个月,我开始上学了,每天习惯和妈妈一起披星戴月地出门,放学后在校门口等待妈妈熟悉的身影。每天早上我第一个到学校的时候大门还没有开,天刚开始蒙蒙亮,多数一起上课的同学都还没有起床。传达室的老爷爷为我开门,我坐在窄小的传达室,耳朵里等待着七点钟的第一声响铃,手捧着老爷爷细心为我倒的开水,不时用嘴小心地吹走上面氤氲的热气。

  走在学校的操场,教学楼,走廊,我的脚步,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每个活跃的身影后。我习惯性低着头走过人们身前。我走得很匆忙。
  开始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们,不再单调的周遭,不再是那些千篇一律的面孔,我却依旧为我的不同而茫然。那是一种在他人的笑声与追逐中突然降临的沉默,在一所没有他人察觉只有自己躲藏着,只有自己被埋没七个年头的房子里,抹不去也躲不掉的自我隔绝。
  我坐在教室里,眼睛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大门。我在等我的妈妈。
  虽然我知道,每天时针走到那一刻,她一定会出现在孤零零伫立在校门口的我的身边。我挽着她的手,一同追逐着夕阳,眼际发出血色的光芒。
  在我们一次次的注视下,夜幕将一切笼罩。
  有人说过夜里有可怕的故事,可怕的怪物,可怕的黑暗。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害怕过。

  我爱黑夜,我曾无数次在它的簇拥下在妈妈的怀里坠入沉沉的梦乡。车行走的路坎坎坷坷,我闭起眼睛安然入睡。依稀记得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梦乡,有妈妈的怀抱,有车鸣的淡淡惊扰,有她胸口永恒不变的温度将我环绕。我会在每个夜晚想起她,想起她和我走过的那条漫长的路。人们都说那是一种真正的辛苦,七年,零两个月。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或许就是生命的终结。
  可我感觉到一种近乎不真实的快乐,因为与生俱来的安静以及对妈妈近乎痴迷的依恋。就像一个偌大的星球,上面只住着两个人。
  其他的,都是幽魂。
  不值一提。
  我可以隐约感觉妈妈一直在刻意躲避着些什么,可是我不去问她,其实我明白,我的妈妈本不必这般辛苦,可这究竟是为了谁。
  我不想懂,可就像那些灰色的故事情节般,有一个手持绳索的主宰者,会将我们与离别捆绑。
  那日如往常,我和妈妈到楼下,发现楼前的空地上停靠着许多车子。在我的记忆中鲜有人会来到这个荒僻的地方,我盯着那些漂亮的车子,下意识攥紧了妈妈的手,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回过头的我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妈妈的脸色,从未像这般难看,那种苍白到没有生气的色彩顺着嘴角爬上了她的脸颊,我听见她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声。
  妈妈要我在楼下等她。我看她迟滞着迈上楼梯。一步一个脚印,在拐角处,我失去了她的身影。
  她的脚步声依旧回响在空荡的楼道内。我坐在台阶上,眼角不时向上小心翼翼地张望。意料之外的风平浪静。
  经历过七年无人问津的生活,我第一次对我们的现在感到无所适从。
  茫。然。
  我起身迈向我们的家。推门才发觉此刻家里面涌进了好多人。西装革履的陌生男子排着队站在门廊两侧。从他们的脸上我看不到任何表情。
  每一张陌生的脸庞,都像是一句无声的答复。
  她们在里面。
  妈妈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的正对面,坐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我手扶着门框,轻轻喊了声,妈妈。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妈妈无数次教过我要坚强,我想我一定会害怕地大声哭泣。
  妈妈和女人的视线同时转了过来。陌生女人望了我半晌,回过头去,声音很冰冷。你的女儿?
  妈妈没有回答她。

  只是望着我,眼中流露淡淡和煦的光。有一种近乎快要让周围的空气凝滞起来的气氛将整个客厅围绕。妈妈将视线移开,面对身前这个女人,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好吧。
  她说。
  整个客厅的气氛,因为她的这一句话,瞬间崩化。
  女人,面无表情,起身,准备离去。
  经过我身边她转身盯着我,眼神就像一把刀。我害怕地将身子向后缩去,不敢说话。那个人看了我一会,随即向门口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妈妈的声音才幽幽地从客厅向外传散:
  我已经躲了七年。你觉得,一辈子,很长么?
  妈妈用手轻抚我的脸庞,眼里充满将我融化的温柔。我依偎在她的怀里。那个女人站在原地许久未曾动,门口的人纷纷为她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她静静离去,连同她与生俱来的威势被大门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我抬头看妈妈,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左手缓缓抚摸着我的脸庞,轻柔,轻柔。
  我很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妈妈的脸上,我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痛楚,那种她掩饰多年,再也无法遮掩的伤痛。
  当我明白一切的时候,距离那一天看到她的脸,已是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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