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洺歧没有理会她，只是伸出另一只手，用沾了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唇角，一遍又一遍，细致又温柔。怀里的人有些怔，呆呆地仰着脸看着面无表情的顾洺歧。
　　“这下干净了。我有洁癖，不允许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气息。特别是唾液之类易携带和传播病菌的物质，更需要杜绝。”顾洺歧收回手，将毛巾从楼上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看向顾至欣的神色多了几分冰冷。

　　“你什么意思？”顾至欣蹙眉，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又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擦拭的是穆峰吻过的地方，突然冷笑一声，对上他的眸子，“顾洺歧，怎么了，穆峰哪里招惹你了，何必背着人家指桑骂槐？”
　　“我有说是穆峰么。”顾洺歧轻挑地扫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一手抬起她的下颚，指上的力气有些大，“此地无银三百两，喜欢穆峰，嗯？”
　　顾至欣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另类的情绪，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和无奈，稍重即逝。她忍受不了顾洺歧风轻云淡的语气，更忍受不了他带着玩味的笑容。
　　“你好像管不了那么宽。”顾至欣的眉毛倒束起来，瞪着眼前的男人，他完美的脸部曲线渐渐紧绷直到僵硬。
　　“别急，你不是挺享受被人搂在怀里的感觉吗？就像这样。”他微笑着，将手臂往内收紧了一寸，一翻身将顾至欣放倒在楼梯的扶手上，她半个身子露在楼体外面，悬空着，头上传来眩目感。她咬着下唇，右手抬起来掐上顾洺歧的腰身，狠狠地用力，但他丝毫没有准备松手的意思。
　　“顾洺歧，你放开我！”
　　顾洺歧看着眼前的女人因为血液倒流而涨红了脸，左手抚上她的脸颊，微凉的指贴着她的肌肤，轻轻捏了捏，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俯身在她耳畔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少见的宠溺：
　　“顾至欣，不许闹，你要乖。”言毕，他咬了咬她细嫩的脖颈，“别和他在一起，嗯？”
　　“不好意思，已成定局，作为兄长，你应当对于妹妹和未来的妹夫给予最真挚的祝福，而不是威逼利诱并且做出有触犯我国法律规定嫌疑的诡异举动。”顾至欣抬起手很自然地往脖子上抹，眼角流露出几分狡黠的微光，“啊，不好意思，哥，我有洁癖的。”
　　顾洺歧的脸色由通红变得铁青，最后褪成煞白，脸部肌肉扭曲得不成样子。他终于还是冷笑一声，语气全部都是轻挑的挑衅：“你算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如此煞费苦心关注你？”
　　他抬手，在顾至欣面前无比优雅又慵懒地解下胸前的排扣，露出结实的胸膛，一甩手将衬衫摔在她脸上，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
　　顾至欣狠狠地扯下衬衫，冲上去一脚踹在了他卧室的门板上，捂着胸口平息了一会儿情绪，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衬衫，正是她去年在美国送给顾洺歧的新年礼物。
　　日期：2014-08-05 16:48
　　Part 14
　　也许，时光流转，很多事情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已成定局。生命浮沉远不及自我麻痹来得痛快自若，转而就成了诡异的卑微。无论是谁，所有人都逃不过轮回，当现实把我们锤炼，磨平深刻的棱角，也将变得温吞，于是学会了释然。任何人，抵上全部的智慧，都无法看透其他人的眼睛，因为眼里，藏了太多情愫和思维。
　　顾至欣跌坐在顾洺歧的门外，手里紧紧攥着衬衫的衣领。领口泛着微黄的汗渍，全部都是褶皱，被她掐在手心里，拼命地揉搓，撕扯。她赌气似的拎起衬衫，将衣衫上的扣子一个接一个掰下来。半透明的水晶纽扣摊在泛着细汗的掌心里，闪着光泽，微亮。
　　有些记忆像崩了堤坝后流出来的洪水，泛滥着，叫嚣着。

　　去年的十二月，这一年的冬天，美国很冷，还遇上了罕见的大雪。平安夜的晚上，顾至欣还在研究所整理着一个案子的结案报告，十几页A4纸被英文填得满满的。碰巧这几天大雪停电了，剩下的几页稿子被迫沦为毫无生动可言的手稿，还是她在一片冰冷中裹着几件臃肿的羽绒大衣熬了好几个晚上才完成的。
　　她终于搁下笔，甩了甩微酸的手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慵懒地伏在凉凉的桌面上趴了一会儿，沉重的眼皮轻阖，感觉倦意肆袭。等待元气稍加恢复，顾至欣整理好包包，锁了研究所的门，一个人往公寓走去。沿街的圣诞彩灯全部都亮了，虽临近深夜，但市区里依然全是在游街的人。高大的圣诞树上挂着好吃的姜饼和糖果，顶端是一个通电的闪闪发光的金色大星星。顾至欣微笑着，不禁放慢了步子，安静地听着不知道哪里传出的圣诞颂歌。

　　也许是节日的氛围感染到了她，只觉得心里空空的，胸腔里的心跳落下空荡的余音。新年到了，而在万里之外的美国她只有一个人。这两年，在美国的所有公假节日，她都宅在家里看环球节目，哪怕是将频道从一逐个看到一百，她也拒绝外出，因为，看到所有人的眉眼里藏着喜悦，她会想家。顾至欣双眉微拢，觉得有些怅然，抬手捂住被风吹到发凉的脸颊，指缝里似乎充盈了滚烫的液滴。
　　突然有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从她身边跑过，递给她一枝新鲜的玫瑰，还眯起了眼睛，露出很真挚的笑容：
　　“I saw you werenot very happy just now. Though I don’t know what happened, still want to say HappyChristmas！Madam, hope everything will be better soon.”
　　小姑娘的父母站在街对面，很和善地看着她们，顾至欣唇角微勾，伸出手接过裹了包装的玫瑰，抱起她行了贴面礼，转而温温地笑了：
　　“I don’t haveany trouble little girl, and thank you all the things. Please help me say helloto your parents. Happy Christmas. Best wishes for you.”

　　顾至欣目送小姑娘一蹦一跳地扑到父母怀里，突然记起要给朋友发新年贺电，她用带着保暖手套的手从上衣的兜兜里把手机取出来，流利地划开锁屏，只看见里面安静地躺了一条短信——
　　“刚上飞机，航空管制，预计十二个小时到。”
　　她的唇角动了动，仔细回想着，似乎对这条短信没有什么印象，低眸扫了一眼收件时间，赫然显示着今天上午八点半。突然眼皮微跳起来，感觉有些不妙，顾至欣一回神，手腕有些颤抖——现在是晚上十一半，顾洺歧到达美国已经是差不多两个钟头之前的事情了。而她，居然没有去给顾大少接机！
　　原本平静又安逸的一个平安夜，就这样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毁于一旦。顾至欣一掌拍到了自己脸上盖着此刻正在扭曲变形的五官，非常无奈地低声叨念了一句“shit”，加快了脚步。顾洺歧此刻应当已经黑着一张脸在往自己这里赶了，她没有做好去撞枪口的准备，况且今天穿得有些少，到时候被他身上抖出来的冰刀子冻得肌肉溃烂可不是没可能。所以，为了将自己的生命健康权维护到底，她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惹毛了这尊难招待的金佛。事实上，顾至欣就是一个非常懂得在做错事情之后想方设法明哲保身的智人——大智若愚的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