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兑现的法律——秦史的秦律视野》
第25节

作者: 嵩阳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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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立诛之则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倾而天下用法皆为轻重,民安所措其手足?唯陛下察之。
  法律是天子和天下人应该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如此规定却要再加重处罚,这样法律就不能取信于民。在当时,如果皇上让人立刻杀了他,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把这个人交给廷尉,廷尉是天下公正执法的带头人,稍一偏失,天下执法者就会任意或轻或重,百姓岂不是手足无措?愿陛下明察。
  日期:2014-09-20 09:36:27
  【连载57】
  秦律中有“廷行事”一说,《睡虎地秦墓竹简》注谓“廷行事,法廷成例”。“廷行事”之“廷”当指廷尉而言,是国家中央一级司法机构的“行事”成例,因此,秦时的“廷行事”也是一种法律形式,是地方司法人员在审案量刑时可以引为参考的依据。于豪亮先生认为“廷行事”即“判例”,相当于汉代的“决事比”。所谓“比”,就是在没有相应的法律条文时,援引与行为人的罪行相近的法律条文加以处置。汉高祖就有规定:“廷尉所不能决,谨具为奏,傅所当比律令以闻。”这说明张释之的话是有司法依据的,文帝不好驳他,于是沉默良久,道:“廷尉当是也。”

  有人胆敢偷盗高祖庙座前玉环,文帝气坏了,将人犯交给廷尉。张释之依据偷盗宗庙服饰器具罪之规定,判其死刑。文帝又大怒,认为这人无法无天,竟像敢盗先帝庙器,应当族诛。张释之又需要解释:“依照法律这样处罚已经足够了。况且在罪名相同时,也要区别犯罪程度的轻重不同。现在他偷盗祖庙的器物就要处以灭族之罪,万一有愚蠢的人挖祖陵一抔土,陛下用什么刑罚惩处他呢?”偷盗祭祀器具,通常都是罪加三等,这已经是很重的了。《法律答问》说:

  “公祠未阕(xiao第三声),盗其具,当赀以下耐为隶臣。”今或盗一肾,盗一肾赃不盈一钱,何论?祠固用心肾及它肢物,皆各为一具,一具之赃不盈一钱,盗之当耐。或值廿钱,而被盗之,不尽一具,及盗不置者,以律论。
  “公室祭祀尚未完毕,将供品盗去,即使是应赀罚以下的罪,均应耐为隶臣。”如有人盗窃,盗取了一个肾,肾作为赃物价值不满一钱,应如何论处?祭祀时必然要用牲畜的心、肾和肢体,各作为一份供品,这一份供品作为赃物价值虽不满一钱,盗窃了它也应耐为隶臣。又有供品值二十钱,但只盗窃了一部分,没有盗完一整份,以及所盗窃的是不作为供品陈放的东西,这两种情况按一般法律论处。[9]

  才一钱的物什代价是罚作官奴隶,算是倒了血霉了。而盗先帝庙器,依律是“弃市”,文帝却耍性子要人家三族的命,这就是无可救药的“刑法擅断”,想怎么干就怎么干,那还要法律准绳作甚!文帝自知理亏,再次选择了沉默。经此“教训”——也是培训,文帝对法突然精明起来。薄昭是文帝的亲娘舅,薄太后的弟弟。薄昭扶持刘恒就帝位有功,封为轵侯。薄昭恃势居功自傲,专权坏法,枉杀朝廷使者,罪当死。文帝不顾亲贵的求情和薄太后的哀伤,下诏赐死。王充就此评论说:“法乃天下之名器也,法可宥焉,天子不得以私诛;法可诛焉,天子不得以私宥。”

  和文帝一样,秦昭王亦没有因为亲娘舅魏冉而坏了天下“名器”,试想范雎功劳再大,能大得过辅佐昭王登基并且稳固地位的魏冉吗?范雎地位再重能得得过江山社稷?他会为了范雎而坏了大秦的规矩?想都不要这样去想。《编年记》明确记载道:
  (秦昭王)五十二年,王稽、张禄死。

  秦昭王五十二年是公元前255年,再过一年,秦昭王就死了——这个时间点亦耐人寻味。王稽,河东郡郡守,范雎化名张禄入秦时的引见人,因“与诸侯通,坐法诛”。范雎的罪名是“罪当收三族”。收,意为籍没为官奴。复杂的是“三族”何解?各家有各家的观点,有的说是父族、母族、妻族,有的说是父母、兄弟、妻子。前者的打击面也太大了,并不符合秦代的历史事实,据《秦制研究》一书的研究,秦代的三族是以直系三代血亲为核心,旁及己身的兄弟,即父母、兄弟、妻子,而并非周时的宗法宗族。道理很简单,商鞅早把宗法大家庭给砸碎了。虽然如此,范雎也够惨的了,其身死,其父母、兄弟、妻子皆要没为官奴隶。

  日期:2014-09-21 09:35:54
  【连载58】
  4.王位疑案
  重罚亦重赏,秦兵释放出来的战斗力,让荀子感到震惊,他称呼军纪严明、衣甲鲜亮、目光炯炯并且虎虎有生气的秦士卒为锐士,“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环顾当时世界,值得曲下指头来数的军事强国,确非齐、魏、秦莫属,荀子没有关在书斋里臆想,而是真实地当了回背包客,由西向东转了一圈,睁眼看了一回世界,因此结论应当是客观的公允的。有这样的士气,有这样的战斗力,要打通三川郡,还真不是件难事。

  这事便由秦武王来做。
  秦武王在位时间不长,仅四年(前310-前307),然而功劳不小。头一件赶跑了张仪(不久死于魏国),次一件却是依张仪给秦惠文王的建议,大举进攻韩国,占领宜阳,将秦国这架战争机器推进至极有利于出发的位置。然后他用手摸了摸鬓角,整了整龙袍,带着他所青眼的任鄙、乌获、孟说三位大力士,迈着矫健的步伐,到洛阳去了。
  他惦念那里的九鼎。
  此时周朝在位的是刚即位不久的周赧王。洛阳虽处天下之中,龙盘虎踞,但面对这位身强力壮的不速之客,周赧王考虑再三,决定暂时收敛所谓天下共主的雄风为妙,于是早早开了城门,前面带路,领秦武王耀武扬威地逛了一圈古都。最后秦武王如愿以偿地出现在姬氏宗庙门口,还是那个闷声不响的周赧王姬延在前面带路,因为他实在无底气抗拒那三个大力士投过来的火辣辣的眼神。
  九鼎一字排开,敦朴厚重,像巍巍昆仑。它们千百年来一直镇在那里,根生蒂固,象征着周室的稳如泰山。那天天气很好,秦武王四年即公元前307年八月,秋高气爽的天气,阳光透过大开的庙门照了进来,光线明亮而柔和,气氛素穆而庄重。秦武王瞧着宝鼎,眼里却有一丝嘲弄。楚国位处待开发的江南,长久以来便知晓文化发达、经济发达、社会各项事业皆发达的中原人是如何看待他们的,并不介意,熊渠(春秋时期楚国国君)甚至还放狠话说:“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格老子蛮就蛮到底,就这意思。是以连称呼都不用“寡人”而用别出一格的“不谷”。不谷就是没有子女,老绝户。楚庄王(五霸之一)就左一个“不谷”,右一个“不谷”。周室见这位“不谷”老兄一鸣惊人之后,气势雄浑,忙派王孙满去慰问,当时叫“劳”。楚庄王一开口就问鼎之大小轻重,王孙满心里一惊,回过神来便以“礼”来压他: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鼎中原”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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