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动物——这是一个平凡的时代,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不平凡的爱情》
第13节

作者: 翟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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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8-25 08:32:11
  书接上文:
  董锵最终没有勇气把明远的淫秽对联,明目张胆写到情书里。课程学到国际音标时,他心生一计,把上联用国际音标标注好,写到信里投进王诗雨的信箱。没想到,一周后他真的收到了王诗雨的第一封回信。信里也用国际音标标注,董锵翻了半天字典,译过来的意思是:“你丫闲的蛋疼,要约就约,弄这鸟文,累死老娘了。”这以后,董锵就和王诗雨好上了,两人间对话改成了河南方言,老远就听见“咦”的一声,弄你弄啥咧,你说弄啥就弄啥。

  王诗雨的性情和名字的意境相去甚远,每次她来我们寝室也不敲门避讳,还喜欢搞突击检查。好几次正撞见尻尻洗屁股,诗雨绕了一圈装作没看见,转身向董锵抱怨说,怎么听到有哗哗的水声,你准是藏了个大姑娘,晚上还洗屁股。我们哄笑一片。
  尻尻默默洗完屁股,等王诗雨走了才提起裤子,跺着站麻的双脚,指着董锵鼻子大骂。他埋怨董锵应该管好自家的姑娘,还要注意卫生,晚上快熄灯了别瞎跑,赶紧回去洗屁股睡觉。有一次,王诗雨下午突击检查,撞见大伙聚在隔壁师兄寝室看毛片。她悄无声息躲在背后瞅了半天,然后大吼一声,咦,你们弄啥咧,说完转身就跑了,吓得董锵好几天阳痿不举。后来,董锵用国际音标标注中文 “请先敲门”四个字贴在门上,王诗雨也不再来搞突袭了。

  中文系四大学科方向也只是粗略划分,任何一个方向又有无数个小方向。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把它们看做美女,但经典多如牛毛,恐怕只有皓首穷经,终身耗在一起才可能融会贯通。我把这些体会心得都写在信里,我想让文婷明白,只有她陪在身边,我才有动力把整个图书馆读个底朝天,才会觉得文学丰满性感,值得把一腔青春热血洒在这片书山文海。
  这半年里,我坐看花开花谢,草长莺飞,燕雀传书,阅信闻香。我的鼻子回光返照,又变得异常灵敏。我在古今中外的典籍里,在成群结队女生的莺歌倩影里,在各种文学书香里,把成长的所见所感,把闻到的各种女香,化成文字,写入信笺,一封封寄出,等待突然某一天又能收到回信。
  日期:2015-08-25 13:47:41
  四、
  1、孤独的火箭
  郁闷的时候,我整天在学校游荡,看着周围人都戴着面具寻寻觅觅。他们也多是独生子女成长的一代,在家是小皇帝小公主,在外是孤独的游魂。他们嗅觉灵敏,闻到吸引的味道,就抱在一起取暖。校园里双双对对,靡靡霏霏,像一幅巨大的春宫图,却还是觉得孤独。
  十六岁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第一拨独生子女,老房子五斗柜抽屉里,至今还保留着一本通红的独生子女证。父母每年帮我领来计生委奖励的玩具,三百块奖金其中十分之一会给我买衣服和小人书。
  家乡是突出于祖国海岸线的一个小型半岛,我看地图时常常恍惚觉得,随着千百万年地壳运动,总有一天这里会远离大陆而孤悬在太平洋上。半岛东南面一大片区域是全国计划经济时代最大的造船基地,汇集了天南海北数万名建设大军。五六十年代,人们响应“英雄母亲”的号召,大量人口疯狂繁衍。直到 “计划生育”政策落地,我们忽然之间又没有了兄弟姐妹,孤独就像一场冬季的流冒开始蔓延。

  那一年,中国向太平洋海域发射了第一枚远程运载火箭,箭仓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一头扎向静谧无声的太平洋,孤零零地沉入海底,就是那种倔强而孤独无助的感觉。
  记得有一年暑假,家里来过一个叫燕子的姐姐。我天真地以为,一个人的孤独终于可以结束了。因为之前从来没见过,我想她肯定是远房亲戚,我于是苦苦哀求她以后别走了,就留下来给我妈当女儿,给我当姐姐吧。燕子姐眨着大眼睛看着我不说话,睫毛忽扇忽扇地流下一行眼泪。
  前段时间,父母把我托付给外公外婆,向厂里申请了停薪留职,他们热情洋溢地汇入全民下海的洪流。广州的姑父,因为倒卖服装发了财,正准备在全国沿海城市开品牌连锁店。他用红色英雄牌钢笔,在地图上圈出海岸线一串城市,激情澎湃地动员了所有穷亲戚,把他们带到各城市的狭小店面当经理。虽然工资要比在厂里上班高出一倍,但他们还是打工者,而姑父才是资本家。
  这个姐姐对我有一种莫名亲切的吸引力,她皮肤比母亲还白,在阳光下透明发亮,脸盘圆圆的,五官深邃,鼻梁很挺,一条油黑的大辫子在脖子后面甩来甩去。燕子姐出手也大方,给我买了不少圣斗士的粘纸画片,就连我艳羡多时的变形金刚的塑料玩具,她也毫不犹豫帮我买下来。炎热的中午,她还偷偷往我兜里塞钢镚儿,让我去买娃娃头雪糕、黑猫警长冰棒、大大泡泡糖、辣椒饼和废报纸裹着的辣藕片。

  燕子姐在家里住的时间不长,却和整条街卖菜的大哥大婶,走街窜巷的小贩,蹲在路口抽烟的小流氓混熟了。她对我温柔似水,和混混小贩在一起却胆大妄为,后来竟然领着张麻子和他几个小弟来见我,说要帮我扬名立威。
  张麻子是船厂一带谁都不敢惹的小流氓头子,早些年因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他和几个小弟,整天勾肩搭背在街上闲逛,总是撸起左边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纹的歪歪扭扭的虎头。张麻子的小弟每人包里都揣着一块砖头,他自己没事就把皮带解下来折成两段,两只手各拽着一头,向两边一用力,皮带便发出“啪啪”的金属响声,原来皮带里面夹着钢片。姐姐把张麻子叫过来,介绍说我是她弟弟,文章写得好,将来要考名牌大学,今后回来给咱们当市长县长,以后不准欺负他。张麻子眯着眼睛看我,然后点点头说这回算认识了,燕子姐的面子一定要给,以后这地盘上没人敢欺负他。

  我很喜欢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姐姐,但她很快就消失了。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妈妈赶回来带我们俩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关起门和姐姐聊了一整夜。那之后两年,我才再次见到她,我才知道,她是我的亲姐姐,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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