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大哥指着我说，“这是对门老关的女婿。”
　　“哦！”她也不在意，“你们聊，我忙去了。”
　　我慌忙把荤菜递了过去，“都是刚杀的，过了点就不新鲜了。”
　　三个人互相客气了下，大哥最后说：“既然这样，你也别嫌弃。在这一块吃点吧！”
　　我没啃声，大嫂高兴地接过菜上了厨房。
　　“那丫头，现在到底去了哪儿，还是一点没消息吗？”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邻居大哥打破了僵局。显然，晓冉婚礼前与人私奔的消息已传得路人皆知。
　　我不自觉地搓搓大腿，“是啊，从没联系过。正想问问您，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哎，老关也算是知识分子了，没想到养出了这么个离经叛道的闺女。她属鼠的吧，算算到现在也应该有30多岁了。那你这次来？”大哥并没有正面回答，反问我。
　　“我啊，我就是来看看！他还是自己过吧？”

　　“嗯，老关应该还是一个人。你呢，你又结婚了吗？”邻居大哥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递了一支给大哥。
　　大哥看了看，说，“好烟啊，好久没抽过了！”
　　两个人品着烟草的香气，一时无话。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大哥从厨房提过来一壶水，泡上了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他从兜里掏出一包最普通的娇子，扔在茶几上。
　　“我这烟也是见了客人才发的。”我辩解说。其实我的烟瘾不算大，只是玩网游的时候抽，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看看我今年多大？”
　　我看了看他脸上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往小里说：“50吧！”

　　“呵，我虚岁49，你看这一头白发。”
　　“哦！工作很累吗？”
　　“累倒是不累，就是不大顺，学历差一点，没有人脉，什么也比人低一等，说话等于放屁。再看老关，他倒好，整天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也不鸟。敢和主任动拳头，敢跟院长拍桌子，亲眼所见……我是不敢，心里十分佩服他。”
　　“哦，大哥，您是他一个单位的啊？”
　　“可不是吗，20多年老同事了，算是知根知底。我和他其实差不多，学历不够，又都是领导不待见的，始终上不了级别，现在上来的博士博士后一抓一大把，你怎么和人争。当然，人也老实，不会来事，评不上教授拿不到项目没有经费，什么都是白搭。这不，人家都去住什么教授楼了，我们还在这旧房子里靠着……”
　　看着邻居大哥侃侃而谈一吐为快的神情，我想起了我爸。我爸白头发倒是不多，只是头发掉得很厉害，头顶那块成了一个圈，平时在家也没啥话说，家里一来个客人，就热情得很，又端茶又递烟又拿小吃，与人滔滔不绝倒苦水。我在外面见过他与人摆龙门阵的样子，总是吐沫横飞，差不多要把嘴巴塞到人家耳朵里。年纪大了，听力也不佳，所以一说话声音很大，老远就能听见。
　　正听着邻居大哥的不顺心，厨房里大嫂在那吆喝，“说你多少次，老YU，你又来了，别和年轻人说这些没用的，有本事去单位和校长说去。叨叨叨，道道道，快被你烦死了。”
　　我偷偷笑了笑，想大哥到底是姓余还是于啊。
　　邻居大哥也笑了笑，不以为意。在我看来，就是两个尴尬人。
　　大哥继续说，“你嫂子文化低，有些事她不明白。”

　　“对了，大哥，还请没问您贵姓呢？”
　　“什么贵不贵的，我姓余，余光中的余。”
　　果然和我猜得差不多，余在南方，于是北方。
　　“那小伙子，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东旭好了。”
　　“东旭，你恕我有啥说啥啊，有件事我不大明白！”余大哥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您但说无妨！”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老实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和老关家的丫头搞到一块去的。我记得这丫头从小就不大听话，经常在家和老关打仗，摔东西摔碗的，三天两头，而且来往的有些是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有几次我在街上就遇到过，三五成群的，没一个正样。后来好点了，不过终究是没考上学，上了职校。职校毕了业，也不去好好找工作，整天在外面瞎混。老关想管也管不住，再说他也不大管。还好我看着丫头挺机灵的，不然准吃大亏。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我想了想，以前总有些感觉她是所谓的混过的，但是没敢问，也不想问。我略微犹豫了一下，对余大哥说，“我们是网上认识的，她写东西很好，在论坛里发表过一些诗。”
　　“什么？”
　　“就是李白杜甫那种！”

　　“哦，真没想到！”余大哥恍然大悟，“看来还是有点文学基因的，老关就喜欢写东西。”
　　“我那时也挺好这个的，后来联系多了知道她也是成都的，而且离得不远，就认识了也见面了，慢慢谈起了恋爱。对于她以前的经历，我没问过，她也没说，只是说她和她爸关系不好，是单亲家庭。我当时知道的就那么多，再说她比我小几岁，我不想显得我看不透她。我虽然那时二十几岁了，其实没谈过恋爱，她算是我的初恋吧！所以我对她的感情算是特别深的！”
　　“哦！”余大哥长长叹了口气，“这样的啊，你以前怎么就没打听？要结婚了，不打听清楚能行吗？”
　　“余大哥，说实话，我这人一向比较懒。再说，俩人在一起，投缘就好了，她对诗歌文学感兴趣，说明她内心是向美的，对吧……只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与人有点格格不入，有点叛逆吧。这不，我爸妈对我娶她也有意见。”
　　“你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父母毕竟要想得多一点，而且也是为了子女的幸福着想。”说着若有所思起来。
　　我想他可能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我进门时就注意到墙上一张三口之家的全家福，照片中间一个小个子女生笑得很灿烂，背景是乐山大佛的侧脸，也不知道是哪年照的。
　　余大哥顺着我的目光说，“这是2012年，她刚考上大学时照的，眼看都快毕业了。22岁了，还是不成熟，让我们操心。”
　　我就把我的来意给余大哥说了。

　　余大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显得很气愤，“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当过父母的人永远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的，你早干嘛了？你得为父母想想，他们是得有多难过，多着急啊！”
　　“余大哥，你一开始不是说单身挺好的吗？”
　　“我那是客气话。也不管老关了，我觉得你，别纠结这个女的了，赶紧再找一个成家立业。”
　　他这话，我听人说了不知有多少遍，耳朵里老茧都出来了。大伙儿都差不多，站在道德和所谓理性的制高点上，这话说出来也太容易点了吧！但我也承认，我有点逆反了。
　　“我就想问问，当年那些和她一起玩的人里，你其中有认识的吗？”

　　“我哪里能认识。你去找找她的同学什么的问问吧！”
　　“哦！”我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窗前，楼下是一片小花园，花园中心设了几个石凳。想起以前，我和晓冉没地可去了，又不想回家，就会在石凳上一呆半天。差不多10年了，这些场景也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