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还小，但这不对，知道不？一个嫉恨的人，格局能有多大？”庆三爷的话言犹在耳，自己栽了这么一个大跟斗。
　　庆三爷已有言在先，自己为什么还不警醒？！
　　第二天凌晨，志远早早的起来，先打扫院子，把要晒的药材铺排好，拌好鸡食，打开鸡笼，再把围栏围，鸡可以放出来，可又不能满院子走，不然一地鸡屎不说，还不便爹爹练功。
　　然后在厨房准备这天爷儿俩要带的饭包。

　　家里还欠着好多债，海山一心要重振杜家医馆，前提是得把烧过的房子先修起来。这也得好多的钱，所以海山每天天不亮出门，帮一个磨坊先做一个早市，那是卖力气的活，然后去奉天城里支摊坐诊，早饭和饭，为了省钱，都是从家里带。
　　而志远是去采药，眼下正是半夏，黄芪等多种草药的采摘季节，山路遥远，也要带饭。
　　做好了六个荞麦饼子，四个大的给爹，还讨好的加了一个煮鸡蛋，自己两个小的荞麦饼。
　　海山用的是蓝布的饭包，志远的是白布，包好两个饭包，他爹已经起来在院子里练功了。
　　志远赶紧把茶壶茶杯用方凳端着，给放在院子里的空地。倒出一杯温水，捧在手里，预备着爹口渴了好喝。
　　志远今天起个大早，样样事情都做得妥贴，只望爹爹能早点消气，赏他个好脸色。

　　可是，没有。
　　志远手里捧着杯子，怯生生的看向海山，海山只是轻轻的斜了他一眼，再没理他，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志远知道没戏，慢慢的放下杯子，挎药篓，去厨房拿自己的饭包，准备出门。
　　如果爹还没消气，少在爹跟前晃荡好些。
　　开院门时，志远动作有点慢，昨天被海山扔在地摔伤了，走路的样子还有些瘸，这时天才蒙蒙亮，要在以前，海山必会叮嘱他几句，小心蛇虫，早点回家之类，可今天，海山根本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出了大门，忍不住鼻子一酸，淌下泪来。

　　接下来好几天，志远都是这么无声无息的熬着，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熬过一天又一天，才几天的功夫，熬得脸色苍白，唇无血色，下巴也尖了，一双大眼越发的大，每每看得海山心里都揪得慌。
　　这天入黑时，又下雨了，海山如常夜归，走到村口时，村口大树下果然亮起了灯，志远和以前一样，撑着雨伞在等他，平日里顾盼生辉的眼眸，神彩所余已经不到一半，但仍带着七分的希冀，三分的惶恐脆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海山还是没有心软，仍旧是轻轻的斜了他一眼，走了过去，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到了家，海山都换好干衣服了，才见志远慢慢的蹭进门，关好院门后，海山瞥见小志远湿衣服都没换，瘫倒在小土炕。
　　海山明白儿子的心有多么的痛，知道痛好，知道痛才能吸取教训。而越痛得狠，他才越不会忘记。

　　翌日，一大早，志远照旧把事事都做得妥贴，然后背药篓，拿好药锄、小砍刀和饭包，先海山一步出了门。
　　在山里采了半天的药，往常早了一个多时辰，从山里返程回家，来到离村三里多地的田边，采起了野菜。
　　这个季节，野菜很多，什么婆婆丁、柳蒿芽、晒不死，有些可以作晚饭的小菜，有些可以用来喂鸡，有些是志远明天用来充饥的饭！
　　杜家债主有个姓丁的老头，这老丁头是个把一个铜板都看得斗大的人，这些天经常来杜家和海山唠叨：“还欠我三个大洋呢，啥时还？。”
　　每次海山都得说一大车好话，才能把他送出门。
　　志远前儿把存的鸡蛋和晒好的药材背到集卖掉，加之前他爹留给他的买粮食钱，硬是凑了三个大洋，还给了老丁头。
　　他不要这个人，再来烦爹爹！
　　可这么一来，手头几乎一个大仔都没有了。
　　志远估摸家里剩下的粮食，撑不到下一个集日，心一横，前儿起，只给海山做的饭和准备的饭包，用粮食，他自己晚饭野菜汤，带的饭包是野菜加点鸡糠做成的团子。
　　志远没把还钱的事告诉海山，也不打算让爹知道家里快断粮了，他只想帮爹解忧，爹已经事情够多了，反正爹总是早出晚归，自己不吃粮食爹也不会知道。
　　志远只指望着，家里的母鸡们，争点儿气，多下几个鸡蛋，等下个集日拿去卖了，这饥荒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度过去了。
　　正采着野菜，忽然听到有一种破空之声！
　　眼光瞬抬，眼角余光一个黑呼呼的东西正向他飞来！
　　志远有海山这样的一个爹，从五岁已经开始习武，虽然时日还不多，但吐纳、拉筋、各种基本步法都是有练的，身体柔韧而灵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后滑接一个侧滑步，堪堪避过一个远处飞来的一大块土坷垃。

　　“嗬！还挺能躲啊！”
　　志远一看，说话的是他家的邻居，村里的孩子头，也是他的老仇人，十三、四岁，长得壮实，小名叫石头。刚才的土坷垃是他扔过来的。
　　作为一个“野种”，一个“灾星”，注定是一个被人嘲笑的人，也自然成了一个不合群的人。
　　石头作为村子里的孩子头，对于志远这样的“异类”自然是要打击的。

　　石头走过来，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过来一脚把志远的药篓踢翻，盛气凌人的说：“谁让你在这采野菜的，滚！”
　　日期：2019-05-11 18: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