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9-01-07 21:55:06
　　五十八章：丧家之犬
　　第二天早上，大巴终于到达县城，下车，马上找车坐回家。
　　回到家，走到门口，看着躺在房间中间的父亲，整个房间死气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父亲的身体用一块布盖着，我慢慢走到到父亲的身边，每一步都需要巨大的力气，好像脚下有千斤重，寸步难行。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心翼翼掀开父亲头部的布，看见父亲的整个脸都变形了，苍白得吓人，和曾经俊朗不凡的父亲天差地别。您为什么要离开我？我还没长大！
　　我不敢看第二眼，我马上把布盖住，我怕我忍不住哭出来，当场失声痛哭。好想哭，我不能在这里哭，我怕被别人嘲笑。看了一周的人，没一个信得过的，都是一群笑里藏刀、两面三刀的人，过来看热闹。看到大堂哥的儿子徐阳在场，我说：“徐阳，我刚刚回来，我的摩托车还没启动，借你摩托车去一下。”徐阳说：“小叔子，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说：“不用了，你们在家等我。”徐阳递钥匙给我说：“小叔子，这是我摩托车的钥匙，给你，我的摩托车在我家旁边。”我收了钥匙说：“好，我自己去骑。”

　　骑着摩托车，内心忐忑不安，十万火急，我想快点到父亲出事的地点燕环山，父亲出事的那段路我知道，之前路过很多次。骑了一个多钟，终于到燕环山，看见山谷里有一辆车，那辆车是父亲的，承载全家的生活，就是靠这辆车挣钱养家糊口，十年如一日。公路旁边树林出了一个窟窿，父亲的车就是这个窟窿摔下去的，一眼看下去，明显的看见有很多小树木被折断，看被折断的小树木，就知道父亲车摔下去的痕迹。

　　我顺着痕迹慢慢下去，边走边看，我要把所有的都记住，周围的一切，我仔细的看。在树底下看见一份报纸，是一份《南国早报》，这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看的报纸，报纸最上面一页的字已经不清晰，有些字已经模糊，被雨水冲打。我把报纸捡起来，看了一下日期，是几年前的。在附近又看见几本《故事会》都是父亲生平最喜欢看的，每个月都买两本来看，看完就给我看，我懒得看，总是扔在一边。都是以前的版本，一路走下去，还又找到几份报纸，和一些父亲用过的东西，我把它们收好，想父亲的时候拿出来看。

　　还没走到父亲的车，我已经泣不成声，看着这个已经变形的车，让我悲痛万分，伤心欲绝。这辆车已经报废了，车子倒着，发动机和变速箱都已经裂开大口子，看见齿轮，机油和齿轮油已经流出来。油箱和大灯都破了，可见摔下来时，发生了剧烈的碰撞，他们经历了灭顶之灾。
　　用手抚摸着方向盘和座椅，这是父亲生前每天都要触碰的，我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哭得像小孩一样，不用顾别人的想法。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活着那么难，生活太残酷，让我无法招架。还打过您一巴掌，让我一直后悔到现在，我讨厌您从小对我严厉管教；我讨厌您一回到家就发脾气；我讨厌您在我生病时，没带我去打针，害得我不得读高中；我讨厌您不让我交朋友，我讨厌您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可是我已经原谅您了，您为什么还要离我而去，我还没长大，我还需要您，您走之后，谁来支撑这个家，这个家我支撑不起，我还是个孩子，只有一身脾气，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我被欺负，只能忍着，我怕惹出事来，影响您心情，影响您开车，怕您出意外。从你开车以来，我最担心您，害怕您出事，看着您早出晚归，我好想帮您，可是我无能无力。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谁先来？真的出事了，我不想对面这个结果，我好想逃避，我希望您永远在我身边，但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

　　哭了很久，哭得再多，也于事无补，眼睛都肿了。回到家，我把报纸和书本收好，把摩托车还给徐阳，徐阳说：“小叔子，你眼睛怎么肿了？”
　　我笑着说：“没事，刚才骑车有两个虫子进眼睛了，我揉了几下就肿了。”二嫂子明知故问：“徐洒，你未婚妻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二嫂子故意在场拆穿我，让我情何以堪，这么一问，所有人都目光看着我，在看好戏一样。我说：“早就分手了，这样的结果你们满意了吧？你们不是期待这种结果吗？”如今一个人了，要面对更加多的压力，成了别人评头论足的对象。
　　乘客的家属已经来到，他们来要钱的，大家都难过，父亲不在了，也对不起他们。和乘客家属讨论了很久，终于决定赔偿金额，那么多！我只有卖房了。启动自己的摩托车，去镇上的房子，拿了一张纸，写了”房屋转让“四字，下面是联系电话，贴在墙壁上。回到家里，去请一位风水先生，找一个好的日子，就是父亲下葬的日子。
　　晚上，村里来了很多人，大家坐成一个圆圈，讨论要请多少客人来杀牛？大伯说：”徐洒，你父亲是我最亲的弟弟，是我们六个兄妹当中，最小的一个，我一直把你父亲当做儿子看待，你父亲离开，我也很难过。“
　　二伯说：”我们都舍不得你父亲离开，我们少了一位兄弟，实在难过。“
　　大伯说：”徐洒，你父亲是我们三个兄弟当中，最争气的一个，我想请三十几家客人来给你父亲杀牛“呵呵，不在关键时候，不知道所谓的亲人有多卑鄙，口口声声说是兄弟，都是人面兽心，我家都落难了，还要来落井下石，真是直至死而后快。
　　二伯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样很体面，也是对你父亲的尊重。“原来我还没回到家，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就是要落井下石。故意叫那么多人来杀牛，每一头牛我都要给钱的，三十几头，我要穷到什么时候，就是让我负债累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娶不到老婆。
　　我说：”是太尊重了，也太隆重了，让我知道两位伯父对父亲情深义重，不愧为兄弟一场，实在感激不尽。“
　　大伯打断说：”就这么定吧！明天派人去请客。“
　　二伯附和说：”这样也好！杀牛越多，传出去也有面子，越对得起你父亲，让你父亲在天之灵，成为大富大贵的人。“
　　我说：”刚才我的话还每说完呢，感谢两位伯父尽心尽力，为我父亲着想。父亲生平就不喜欢牛，只喜欢开车，杀那么多也浪费。只请三位姑姑和我姐来杀牛，其他的，不用了。“
　　二伯暴跳如雷地说：”徐洒，你只要杀四头牛，怎么对得起你父亲！你这是不孝子，大逆不道。我们族人去世，杀十几头牛，二十几头牛，都很正常，你这是违反族人，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你父亲在天之灵怎么和别人比，让你父亲毫无颜面，让你父亲格格不入。“
　　大伯说：”徐洒，你二伯说的很有道理，你做为晚辈，应该听从我们长辈的话。“

　　我说：”既然两位伯父意见一致，我就同意了，两位伯父对父亲诚心诚意，兄弟一场果然情同手足，我也感受到了。既然两位伯父想叫那么多家客人来杀牛，我负责给三位姑姑和我姐杀牛的钱，你们两位就给其他客人的钱，你们那么担心我父亲，对我父亲那么好，做为兄弟一场，也是应该的。“
　　二伯用手指着我骂道：”你父亲的死，关我们什么事？让我们帮你出钱给客人。“
　　大伯：”是你父亲死，你是他儿子，是你出钱，不是我们出钱，你有没有搞错？“
　　我说：”是我父亲死，不关你们的事，我自己做决定，要你们指手画脚吗？倚老卖老不要脸，你们叫客人来杀牛，你们自己出钱，我一分都不出。“
　　二伯说：”徐洒，你就是这么不明智，难怪你没老婆，你几个堂哥哪个像你？”我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确实被嘲笑。
　　大伯说：“活该你没老婆，像你这种人，永远都没老婆，我们家儿孙满堂，看谁没后？”
　　我说：“我是没老婆，才给父亲杀四头牛。等你们死的时候，你们家儿孙满堂，让堂哥他们杀一百头牛，一千头牛，让你们在黄泉路上，牛成群，数都数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