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废黄河》
第31节

作者: 飞天揽明月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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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王朱氏回来,她刚和几个老奶奶一起打八十四的小牌,输了一块钱,正没好气,看大孙子受伤了,更是勾起了新仇旧恨,对王永福夫妇说:“以后人家事少管,特别是吴家的。”又说王义:“你也是的,叫一个小丫头欺负,有什么用?”
  王义仗着奶奶疼他,就顶了一句:“小兰子不是存心的,是我想做弹弓的。”
  “她就是存心的,你们不晓得,吴家全是坏种!”老奶奶把筷子一拍,突然抬高声音恨恨地说。
  王义以前没见过奶奶这种表情,吐了一下舌头不敢作声了,赶紧往嘴里扒饭。
  这两要好的小孩就这么恼了,他也不找她玩,她也不找他玩。
  学校来了一位新老师,姓高,高老师给王义他们班教语文,白白胖胖的,以前还没见过这么白的人,显得很富态。她带一个女儿来,就在自己班上插班,叫解仪,跟她一样也是白白胖胖的,脸又圆,真的跟月亮一样,脸颊上泛着红彩又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 泉眼般纯净的眼睛镶上一圈乌黑闪亮的长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动之间透出一股聪明伶俐劲儿,好像能带出一缕清风,夏天清凉,冬天温暖。她的小嘴很红润,笑起来嘴角边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更让人惊奇的是她竟然穿着一条碎花裙子,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把农村的这帮调皮捣蛋鬼整得黯然失色,叫他们明白了“公主”这个词的含义。

  农村小孩都是在地上摸爬滚打的,解仪的这身打扮让她显得格格不入,融不进这个群体,有时看到他们在操场上掼大宝,打玻璃球,下区字棋,跳格子,跳皮筋,玩得不亦乐乎,她在旁边都会急哭了。
  还有男生给她起诨名,因为有一次她上课时举手说“老师,我要解手”,把老师和同学都给说愣了。还好老师反应过来,趁她出去的时候老师解释说“解手就是上茅厕”,大家才恍然大悟。于是就有几个坏蛋给她起了个诨名叫“解Jie仪”,把解仪弄得又气又急。后来让她妈知道了,在班级上狠狠地批评了几个,才把这个诨名压下去。
  一个诨名被压下去,另一个诨名又出现了。有个家伙有一天带了几块糖来分给几个要好的,这糖叫高粱饴,又软又甜又粘,外面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糯米纸。以前没有吃过这种糖,大家一起吃个稀奇。平时也没有机会吃糖,只有货郎担子来的时候,家家的小孩把平时积攒下来的两面针的牙膏皮、猪骨头什么的,跟货郎换点麦芽糖。麦芽糖也很黏,粘到牙上就弄不下来,只好让它在牙上慢慢化掉。高梁饴很有劲道,王义费力地嚼着,突然看见解仪了,就说:“哎,你们看解仪妈妈姓高,她又那么软,我们就叫她——高梁饴,怎么样?”

  然后几个小子一起喊出来:“高粱饴!”

  这名字没什么恶意,而且和超好吃的糖有关,也就传开了。
  王义学习可以,而且玩起来一般与人保持安全距离,不像有的小孩不知道轻重,玩着玩着就翻脸打起来,于是乎,解仪慢慢就和王义玩到一起了。
  有一天,解仪向王义打听他的生日,甚至给王义写了一句话:我喜欢你。城里小丫头还真是胆子大。
  小兰子不高兴了,本来想找个机会给王义道个歉,和好的,现在两人真变的仇人一样。看王义和解仪一下课有说有笑的,小兰子冷眼看着,心里想:臭小义,你给我等着!说话不算话,屁股当嘴巴。哼!这样她就更不给王义道歉了。
  小男孩哪里会猜到女孩的心思, 他更觉得奇怪:我手破了,你反而不理我,好像我做错了,怎么这样子呢?
  两人都是倔驴,谁都不服软,最后小兰子还在桌子上画了一条三八线,谁也不能过界,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学校东面就是农田,与学校只是一墙之隔,墙上有个篱笆扎的小门,用铁丝拴在墙上。学生们来回拉扯,铁丝已经很松了,留下来一个不小的缝,调皮捣蛋的学生经常钻出去玩。
  春天里许多油菜花,到了三月中旬,是油菜花开的季节。一望无际的土地上,油菜吐出了鹅黄色,放眼望去,整个土地像披着一块金黄的毯子。阵阵扑鼻的菜花香吸引着蜜蜂蝴蝶,和风徐徐,油菜地繁茂地盛开着花的海洋,天空湛蓝碧透,云在天上飘,花在地上开,景色十分迷人。
  有杨万里《宿新市徐公店》:
  篱落疏疏小径深
  树头花落未成阴
  儿童急走追黄蝶
  飞入菜花无处寻
  解仪也被篱笆外的春色吸引,央求王义带她到外面玩玩。趁着一次课间,王义把门缝撑到最大,解仪慢慢钻过去,两人就在油菜花里撒欢跑起来。春风拂过,花浪翻滚,花香四溢,真好像走进了一幅油画中。或许只有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才能真正感受到这首诗的意境吧!
  无数朵油菜花的上空有许多只美丽的蝴蝶,它们煽动着翅膀翩翩起舞,似乎是在迎接他们俩的到来。几只小蜜蜂发出嗡嗡声,为降落在哪朵花上发愁,当它们确定好了又大又香的那一朵时,就没头没脑地拱进去,趴在花蕊上吮吸着油菜花的花蜜,不一会儿它们就满载而归了。
  他们追着蝴蝶越跑越远,竟然没有听到上课的钟声,看到蜜蜂嗡嗡地在花朵上乱钻,两只后腿裹上了厚厚的花粉。王义发了好奇心,捡了两片树叶窝在手心里去捉蜜蜂,解仪站远远的,紧张地看着他,两手攥拳贴在胸口。王义瞄了一眼解仪,忽然有点害羞,解仪的样子又助长了王义小男子汉的气概。
  王义看准一只正埋头苦干的蜜蜂,两手慢慢靠近,猛地合掌,谁知蜜蜂闻到风声,突然跃起,撞在王义脑门上。最后的战果是蜜蜂英勇牺牲付出生命,王义光荣负伤得了一个包。王义疼得挤眉弄眼,又不敢抓,解仪赶紧跑过来,端着他的头仔细瞧着,然后往他的脑门上吹气,靠得太近了。
  解仪突然轻轻地说:“王义,我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啊?过生日,我生日也不知道在哪天啊?再说,我们能到哪去吃饭呢?”王义根本就没有过生日的概念。
  解仪吃吃地笑道:“吃什么饭啊!我想给你一个礼物。”
  “还有礼物啊!”
  解仪一下子抱着王义的头,慢慢地亲了一下。王义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王义被蜇红的脸变得更红了。
  解仪突然大叫一声:“糟了,上课迟到了。”

  王义拉着解仪的手就往回跑,王义就感觉,油菜花更黄,蜜蜂也不嗡嗡地叫了,跑起来轻松欢快。两人气喘吁吁跑到教室门口,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聚焦来:衣衫不整,衣服上青一块黄一块,王义脑门上还有一个包,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师也忍不住好笑,解仪又是高老师家的,没有责骂,让他俩在门口站着。
  王义沮丧地退两步靠墙站立,看解仪却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小兰子又好气又好笑,“叫你不理我,该!”
  放学后王义和小兰子一前一后走在麦地中间的小路上,地里拔草的一个人看见王义了,就说:“小义子啊,放学家去了啊!”这个地方把“家”念成“ga”,“回家”说成“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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