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然灿烂-北美宵小教授流氓学官混世录》
第3节

作者: 百草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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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渊说:“碰巧的是,我还真记得出处,曹操的《步出夏门行》。下面一句叫‘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我本来不好意思说这一句,怕引起误会。‘烈士’一般意味着某个人牺牲了。碰到你这么博学多才的人,这么讲自然不算冒昧了。只是称曹操奸雄的是罗贯中。我认为曹操是英雄,比诸葛亮强多了。”
  倪乐寅补充说:“《步出夏门行》有五章。你引用的是《龟虽寿》一章。不管奸雄还是英雄,我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写上几篇文章就知足了,就如颜回的箪食瓢饮。”
  韩渊连忙点头称是,说道:“写文章那叫立言,儒家崇奉的三大不朽功勋之一,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孔圣人提出这旷世高标准,辛苦一辈子也不过如此而已,虽然据说孔圣人跟他老父亲一样威武雄壮。”
  倪乐寅慢腾腾的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这句话不是孔圣人说的,出自《左传˙襄公二十四年》,鲁国的叔孙豹说的。孔圣人那个时候大概还在potty training(便盆培训)。”
  韩渊被倪乐寅的最后一个英文短语逗笑了。

  韩渊说道:“惭愧呀,让你见笑了。做统计研究,我检索参考文献的本领不差,大概是算来算去统计的历史也就只百把年吧。这老祖宗的东西,上下五千年,浩瀚如海,我脑袋里装只是装了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丁点儿,而且没有时间去复习,锈得不堪入目。这记忆力更是每况愈下了。”
  倪乐寅说:“现在的学者,坐下来想着申请报告要资金,站起来催着硕士博士写文章,闲下来泡杯咖啡茶叶提提神,数不出几个人还喜欢老祖宗的东西了。看上去你还有那么一点点库存,就不要自责了。如果我无官一身轻,自己也要每天闭一会儿关,阅读古人的智慧。”
  倪乐寅总结的不假,尤其是助理教授和副教授,更是如此。正教授倒是不全如此。每天先到实验室晃一晃,然后再到高尔夫球场晃一晃,这样的人也有不少。韩渊有些例外,他不喝咖啡不喝茶,只喝白开水,打盹的时候就放任自己打,否则再去提什么神,脑子没累着,腰酸背痛,两腿发麻,人累都累死了。
  韩渊说:“说到做研究,现代条件是好了,但是也模式化了。每个教授都开个用自己名字命名的手工作坊,雇几个博士博士后做学徒。你与众不同。如果你真的退下来的话,我觉得你将来可以到大陆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卖一卖你的智慧了。”
  倪乐寅说:“听说过《百家讲坛》。据说是一些烂教授勾结电视台,在老百姓面前故弄玄虚,然后大家名利双收。哪怕真的请我,我可能也没什么时间。”

  韩渊认为倪乐寅也就至多《百家讲坛》那水平,离信口开河远一点,离精雕细刻也远一点。倪乐寅也瞧不起《百家讲坛》,韩渊有些吃惊,看来倪乐寅自视更高。
  韩渊说:“我也只是听说。有些教授都成了明星。现在不晓得是做学问的在演戏,还是演戏的在做学问。言归正传。你不想做系主任,除了你自己嫌累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原因吗?否则象你这样热心的人,不会不喜欢担责任的。”
  说来说去,倪乐寅都在绕圈子,韩渊相信可能苏吉尔和倪乐寅在争系主任,决定直接问一问倪乐寅。
  倪乐寅说:“我不能象有些人总是官迷心窍,忘了生命中更重要的东西。”
  倪乐寅没有明说,但所指明确,韩渊晓得苏吉尔急着上位,所以倪乐寅冒出了“官迷心窍”一词,表示对苏吉尔的蔑视。
  韩渊说:“大学里的仕途好像是一条没有出口的单行道,一旦上去了,回不去也下不来,一路升到退休,再想做学问是难上加难了。既然如此,这些人如果不官迷心窍,岂不是闲都闲死了。”
  韩渊这话是听一位朋友说的。这位朋友系里有个同事,官至教务长,下台之后就依赖年轻的同事拍马屁送文章,看上去依旧高产,实质上一窍不通。
  倪乐寅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当过大官回头做学问,比蜀道还难!研究是细活,如运针刺绣。当官是粗活,如拉网捕鱼。官当的越大,干的活越粗。习惯了纲举目张的手哪里抓得住一根细细的绣花针。飞针走线更是谈不上了。做系主任是既拉网又绣花。做久了就恐怕只能拉网了,如果不算计着找个院长当当,然后一级一级往上升,就没法混下去了。这叫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废学。”

  摸清了倪乐寅的意图,韩渊想到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了。
  韩渊说:“做学问单纯。但是你做系主任很专业。助理教授还指望你扶上马送一程。如果你这么撒手不管,星韵和我还真不适应。等我们上来了(指评上终身教职),能挑起更重的担子,你考虑休息也不迟。”
  倪乐寅说:“在我手里,助理教授是不会受什么罪的。这几年我就想尽办法让你和星韵能多花时间做学问。学校里各项劳心费时的活动没有让你俩去负责。开头两年每年少教一门课。排课的时候尽量让你俩重复教过的课,节省备课的时间。你应该清楚,这个系太小,我这样做实在是绞尽脑汁。”
  倪乐寅如此表功,再说这几年他确实这样做了,所以韩渊做研究的时间不少。韩渊发现自己得跟倪乐寅说一声感谢。
  韩渊说:“我早就晓得自己幸运遇到能干的好心人了。所以这几年的日子象在温室里过似的,波澜不惊。我有个朋友也在大学里做助理教授,受的欺侮罄竹难书。什么活都得干,还没地方抱怨,都快忙得崩溃了。”
  倪乐寅说:“我当年也没有你这样的福分。每学期教的课都不一样。几年下来,系里的课就全部教了一遍。日出而作,日落不息,晚上十点钟之前从来没有回过家。”

  倪乐寅很少提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大概是韩渊提到自己的朋友触动了倪乐寅的内心深处,所以一股埋怨之情在雪藏了三十多年之后还从记忆的深海里浮到倪乐寅的脸上。
  韩渊说:“这么一对比,我们真正算是无比幸福的了。但是我听戴维(戴维˙普兰,David Pullan)说过,他做助理教授的时候,不晓得做教授还要写文章,以为把书教好了就行了,跟一个中学老师没有什么区别,工资也差不多。系主任,好像是玛丽的前任,跟妈妈似的,就警告他多花时间写文章。你的遭遇跟戴维的刚好相反。这不是明摆着折腾人嘛!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当年你做助理教授的时候,系主任是谁呢?”

  戴维不晓得写文章的典故让韩渊很吃惊。倪乐寅的典故跟戴维的刚好相反,韩渊也很吃惊。韩渊很好奇是谁这么恶整倪乐寅的,就这么直接了当的问了。
  倪乐寅脸上的怨气慢慢退去,又恢复了他那副招牌微笑,说道:“往事如烟如雾,有些事情哪里需要记得那么清楚。我多少年没有休假了。如果不做系主任,就休一年假,把手里几个拖了很久的问题解决掉。”
  往事并不如烟,尤其是这种受人折腾的往事肯定会刻骨铭心。但是见倪乐寅有所顾忌,韩渊就知趣的不再追问。
  折腾倪乐寅的人应该还在系里。现在系里比倪乐寅年长的有阿诺德˙费恩伯格,玛丽˙勃龙斯坦(Mary Blonstein)和戴维˙普兰。戴维是倪乐寅的前任系主任,排除了他恶整倪乐寅的可能,而且他说话很直率,不象一个算计人的混球。
  年纪最长的玛丽是个犹太人,门下弟子肤色各异,四方八角都有,当中有伊斯兰教徒。有一个中国学生的硕士资格考试成绩很差,玛丽查清楚了这个学生的妻子有工作才当掉他,因为他不会有身份问题,否则她就要给他再拖上一年半载。玛丽对一个并不勤奋的外国学生都体贴入微,很难想象她会对倪乐寅痛下毒手。

  韩渊经历过一次评审,系里只有阿诺德挑剔韩渊。尽管他的负面评语经过倪乐寅巧妙的包装变得无足轻重了,但阿诺德的吹毛求疵还是让韩渊不爽。最可能整倪乐寅的当然就是阿诺德了。
  最后韩渊想确认一下是不是苏吉尔和倪乐寅在争系主任,再顺便从倪乐寅嘴里掏出他对苏吉尔的评价。
  韩渊问道:“万一你不做系主任了,那么谁接着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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