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想象中的吹号。”
　　“什么意思？”
　　熊国建发抖抽口烟：“我，蔡老大，于富江，三个人后来都在现场听到了那个声音，跟吹号角类似，但是，我说出来你也要绝对说我是幻听，它感觉来自地底。”
　　“就是地下室？”
　　熊国建摇摇头：“还要更深。感觉来自地下五六公里深的位置。”
　　我又打量他一眼：这个人越说越没有边际。
　　“五六公里深。”我点点头：“然后你们四个就进了地下室。”
　　“我们就过去检查。”熊国建没注意我的语气：“情况属实，一号门附近墙体目测是比大楼开裂更严重，那个临时工就叫我们不要说话，听。”
　　“那个号角声。”
　　“是。都听到了，就在地下室里头。”
　　“你们就进去了。”
　　“就进去了。主要想找那个声音的源头。”熊国建手里的烟已经吸到头，他往船上一丢，意识到船体是木材，赶紧手忙脚乱几下踩熄。
　　我又抽出一根，他赶紧摆手，朝河对岸瞟了一眼：“算了算了，万一联防看到了。”
　　我也把烟头弹进水中：“找到没有后来？”

　　熊国建摇摇头：“当时我们分两路去找，那个地下室你不晓得，地形很复杂，据说是1967年时候修的，当时备战备荒反苏修……算了不说这个，后来就兵分两路，我跟蔡平，于富江跟那个临时工，那个地下室有三道门，里头全是岔路，我跟老大走了几分钟就走不下去——”
　　“怎么？”
　　“有种很恐怖的感觉，好像有个东西在抽身上的组织。”
　　“什么？”
　　熊国建双手五指张开在身上抓了几下：“就像有个无形的针管，在抽空身上的血管，器官。”

　　我听得身体不自在：“怎么有这种感觉？”
　　“不晓得。”熊国建身体神经质般扭动几下：“蔡平就说不对，上去算了，我们就回一号门，然后那个声音突然就停了。”
　　“号角声？”
　　熊国建点点头：“然后那种感觉也明显消失，我们就等他们两个出来，等了我看——半小时左右，结果他一个人回来。”
　　“于富江！”
　　“然后问他，他就说了那句话。”
　　“他被地下室吃了。”
　　熊国建压低声音：“后来他叫我们不要声张，回值班室说，回去后单独跟蔡平在里头说了足足十分钟，最后蔡平把我叫进去。”
　　他突然停住，我狐疑问：“叫进去怎么样？”
　　熊国建直勾勾盯着某个地方，半晌才瞟我一眼：“我不能说。签了字的。”
　　我点点头：“订了个什么攻守同盟？”

　　熊国建瞪着我，像才回过神：“我刚才给你说了什么……蔡琳打了两次招呼叫我不要给你说……”
　　我摸出烟，抽一口不说话。
　　熊国建又半蹲起来，朝涵洞里头望了几下，像意识到什么，急忙摸出手机。
　　“两点三分！”他紧张抬起头：“都半小时了！咋回事！”
　　我也一下意识到，聋子叫我们过二十分钟如果他不出来，就进去一个人找他，这都过半小时了，他怎么还不出来！
　　我赶紧也半蹲起来，朝涵洞里头一看，黑咕隆咚，里面一片死寂。
　　“不行不行！”熊国建赶紧摁手机，明显想给蔡姐打过去，只听手机“嘟嘟”响了两声。
　　“遭了，快没电了！”他像发现什么，头一下凑过去看。
　　我也顺着一看，他手机右上角出现一块白色“小方框”，里面写了一段字，有个“小信封”。
　　“聋子发的！”他几下摁开“小方框”：“啥时候发的咋没听见？”
　　这时“小信封”已经弹开，弹出一段文字，熊国建马上念：“发现他了。快进来。”
　　日期：2021-11-03 19:57:15
　　本来准备今天到成都，对当年“地下室事件”某个细节做一个求证，结果朋友说成都发现两例阳性，其中一人就住他小区，现在已经封锁了，只有过几天看看情况再过去。
　　今天白天有事耽误，照旧，继续。
　　日期：2021-11-03 20:33:56
　　熊国建猛抬起头：“发现他了！谁？”
　　我想也没想：“肯定是那个黄脸！那个云南人！”
　　“你咋晓得！”黑暗中熊国建一脸兴奋：“也可能是于富江！现在还没确定尸体身份，说不定就是他！”
　　我点点头，不能给他解释，一解释就穿帮了：“看看，啥时候发的？”
　　这时手机又“嘟嘟”几声，屏幕一暗，熊国建凑过去鼓起眼睛一看：“1点57，6分钟之前！”
　　我想到一个问题：“他怎么不直接打电话？”

　　“肯定没信号！”熊国建像想到什么，压低声音：“要不，就是发现人了，但不能出声，就发短信通知！”
　　我点点头：“应该是这个原因。”
　　“咋办！”熊国建有点急：“不行，得先通知蔡琳!”
　　边说他边拨号，手机“嘟嘟”两声，忽然关机。
　　“x的关键时候来个没电了!”熊国建做个“摔手机”的姿势。
　　我有些鄙夷：“她一个女人你怎么什么事都要请示汇报？”

　　熊国建手一摊：“那咋办！”
　　日期：2021-11-03 21:31:41
　　“按说好的办。”
　　“你是说进里头去？”他朝涵洞瞄了一眼，一脸恐惧：“谁进去？你？”
　　我哼一声：“短信是发给你的肯定是你进去。”
　　熊国建身子缩了一下，自言自语：“他都发现人了怎么不出来……叫我们进去干什么？”
　　我一凛，意识到这倒是个疑问：“肯定有原因。说不定他遇到什么危险，搞不定了！”
　　熊国建狠狠捏了一下手机，朝头顶河墙望了一眼：“蔡琳跟姚继权咋回事，一个招待所去这么久……”

　　我没吭声：看来他们在招待所一定发现了什么问题，多半涉及到我，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到时候见面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就把覃海安“招供”出来，叫他们双方自己联系。
　　“要不这样子。”熊国建狠狠抠了抠头发：“我们一起进去。”
　　这点我已经有心里准备：“还是你去。我只负责开船。”
　　“你是不是不讲义气！”熊国建气呼呼：“要不是我喊蔡琳把你赎出来，你张城现在还在拘留室睡地板，这个小忙你也不帮？”
　　我摇摇头：“我说了，我只负责开船。”

　　“好！算我熊国建瞎眼！”他一把抓起电筒，摇晃晃站起来，一手抓住涵洞外壁，电筒打开，朝里头胡乱晃了几下，缩头缩脑，明显很犹豫。
　　我没吭声，熊国建回头瞟我一眼：“蔡琳来了给她说一声。还有，老老实实在这儿等，不然，哼哼！”
　　说完他很笨拙的抬了几下腿，又放下，慢吞吞身子探进去，蠕动了几下，终于爬进去。
　　就看见里头光圈乱晃，听到他“吭哧吭哧”的喘气，窸窸窣窣感觉他爬进去有五米深，足足过了半分钟，声音忽然消失，但是看光圈，他明显还停在那个位置。
　　我不由好奇，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船头，趴在涵洞口一看，五米深的位置出现一个人的臀部，黑色一团，一动不动，像趴了一只巨大的啮齿类生物，前方光圈在抖动，感觉他明显很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