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31　22:38:22

　　（承接上文，故事继续……）
　　十七救命粮
　　饥荒开始不久，常年体弱多病的程秉德便在族人面前为儿子程元嘉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授权”仪式——将自己族长的位置连同整个庞大的程氏产业一起交给了这个还差几个月才满二十岁的小儿子。
　　这一举动理所应当的遭到了家族长者连同自己几个儿子的强烈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元嘉年纪尚小，很难经得起大这么大的一次波折。但秉德老汉还是力排众议，让这个连自己都有些佩服的小儿子掌管起了整个家业。因为，在他看来，要对抗这么一场史上罕见的灾荒，一般人是很难做到的，包括他自己（这也是他心甘情愿的退居幕后的一个重要原因）。而他始终觉得有一个人可以完成这件事，这个人就是自己这位平日很少说话的儿子程元嘉。

　　程秉德的抉择是正确的。
　　程元嘉一从父亲手中接过这副沉重的负担，便做出了让整个家族开都瞠目结舌的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家粮仓中的粮食以三年为期限借给那些正在煎熬中的村民们，并且不带丝毫的利息。同时，免除自家所有田客当年的所有地租。
　　第二件事，就是组织所有农户进行大规模的抗旱活动。当时，几乎所有的卧龙人都参加到了这一伟大的自救运动中来——男人们和女人们挥洒汗水，将卧龙河的水用木桶一担一担一趟一趟地挑到地里，然后老人们和小孩们便用瓷碗或马勺盛上水，小心翼翼地浇到蔫蔫包谷苗和洋芋苗上——人们心里明白，多救活几棵苗苗也许就能救活一个人的命哩。
　　当这两件事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时，程元嘉完成了更具传奇色彩的第三件事情。
　　那天一早起来，他便叫上长工田林娃走出了卧龙地界。

　　“东家，我们这是往哪儿去么？”
　　“南山寻牛忠去哩。”年轻的程元嘉挺着刚直的腰板，头也不回地说道。
　　“啊，少东家，你寻他做啥嘛？哎呀，人们都说那个老死狗有枪哩。”田林娃战战兢兢地问。
　　南山的牛忠外号“牛胖子”、“牛凶人”、“牛泡子儿”“牛瓦罐罐”等等，不一而足。祖上靠着一手烧制瓷器的绝活发了家后，便广置田地，到牛忠这时几乎整个南山都成了他们的家资。
　　“啊喓，这是什么风啊，把贤侄吹到我庄上来了，啊呀啊呀，贵客呀贵客，赶紧到厅房里坐。”
　　牛忠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却滋养得满脸红光，像是才近不惑之年。
　　礼节性的寒暄之后，程元嘉终于说出了来意：联合北山的郭存寿一起给农民借粮，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啊喓，我的个亲侄儿子啊，这么大的灾，一百年都碰不上一次哩。你说这么多的个人么，叫我怎么救么？哎，那是县长老爷们的事情么，看把你操心的。来来来，亲侄子哇，我们先到外面杏树下喝茶去，喝完了弄两只我们南山的野兔野鸡给你开开口，香得没有一点麻达，呵呵呵……”牛忠一边笑着，一边将客人领到了南房下一棵茂盛的杏树下，煮起罐罐茶来。
　　“我可要赶紧喝哩，再过一年半载的我就连这么一盅罐罐茶也喝不到口了……啊呀，牛叔啊，我可要把你的冰糖放成蜜哩。”程元嘉笑着说。
　　“看你说的这是个什么话，你才多大么，嘴上连个毛还没有长全哩，怎么尽说这不吉利的事呢。娃娃呀，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咾。”牛忠批评道。
　　“哎呀，我说的是实话么，牛叔哎——”
　　“怎么，难道贤侄得了什么难以治愈的病症，要是这样可倒巧了，前几天我刚请了县城里最有名的温郎中给内人看病哩，哈哈，现在还在庄上，要不，请他过来一下？”
　　温郎中名叫温正，是定水有名的先生。
　　“不用了，我没有病，不看郎中。牛叔啊，这茶甜的蜜一样，赶紧喝。再过些时间啊，呵呵，我看你老人家也就没这机会喝茶了.”程元嘉将一盅刚刚熬好的茶端到牛忠面前，带着悲伤的口吻说。
　　“你胡说球个啥哩。”牛忠明显有些生气。
　　“我说的是实话，牛叔哎——”
　　“这是球话！”
　　“啊哟哟，牛叔啊，你怎么生气了啊，我看我还是把我们喝不长久罐罐茶的原因告诉给你吧。牛叔噢，这可是个秘密哩，我们两个到厅房里说悄悄话走。”
　　偏房里的田林娃连着陪他的一个长工听着庭院里这两个能人的对话，都不由地想：这一老一少到厅房后，程元嘉会说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东家，牛忠答应了吗？”走出南山，当两个人来到卧龙河上游时，田林娃问。
　　“嗯。”程元嘉平静地说。
　　“你给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走，赶紧走，明天我们还要到北山的郭家去一趟哩。”程元嘉不再说话，和来时一样，挺着刚直的腰板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