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4-06　14:00:48

　　（承接上文，故事继续……）
　　五天后，整个南山的庄户人听到了这样一个令他们鼓舞的消息：平时狠气十足，并且干过不少坏事的“牛胖子”、“牛凶人”、“牛泡子儿”“牛瓦罐罐”开始向人们借粮了，并且不带丝毫的利息。
　　“啊喓，原来他是个善人啊！”
　　这时，地主牛忠便又得到了他的第五个外号——“牛善人”。牛忠是在骑着自己的大白马穿过广袤的南山大地时听见这句话的。他以前也曾无数次地遛马经过这些地方，但是此前，每当有人看见他便都像见了猫的老鼠，迅速地散进自家的门洞里去了。
　　“哈哈——”当他听见人们叫他善人的那一刻，竟高兴得这个胖财主满眼热泪。

　　“啊呀，程家念过书的那个球娃娃能着哩！”牛忠在以后的岁月里总会咧着胖嘟嘟的大嘴说出这样的话来。
　　五天后，同样的好消息也在北山无垠山间变成现实。
　　“你给我说个清楚，我们两个人怎么以后就连个冰糖罐罐茶都喝不到了？”那天，走进厅房后，牛忠便火气十足地问。
　　程元嘉一收刚才打哈的神情，一脸严肃的说道：“牛叔啊，我一点奚落你的意思都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哩。”
　　“实话，那你就把我说个心服口服。”
　　“牛叔啊，清泉地界这么大，但是很多土地都是你、我还有郭家的。你说对不？”

　　“哼，废话么，这瞎子聋子跛子连着瓜子憨子都知道。”
　　“嗯，我们这么多的地，你说谁给我们种么，是我们自己不？”
　　“我们自己哪能务得过这么多的庄稼呀，你娃娃瓜咾？”
　　“牛叔啊，你说的对着哩，这么多的地我们自己就是天天不吃饭不睡觉也务不过来呀——还是得靠这些田客是不是？”
　　“嗯，对着哩。”
　　“也就是说，没有了这些田客，就没有人给我们务地了，没有人务地，我们就没有粮食了，没有粮食吃了，我们连个命都没了，还喝个什么冰糖罐罐茶哩嘛？”
　　“呵呵，你说的一点麻达都没有，但是田客不给我们务地，难道他们都去做皇帝当总统不成？”牛忠奚落道。

　　“牛叔啊，这么大的灾荒，眼看着家家户户就要断粮咾，要死人咾！你说要是人都饿得光光净净的，谁还给我们种粮务庄稼么？”
　　听了这话，刚刚还满脸不屑的牛忠突然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般定在了地上。
　　“牛叔啊，何况我们这样做是在救人哩。我敢保证，你老人家这样做了，乡邻们不把你赞成个神仙才怪哩！”
　　“嗯——”沉思了一阵，牛忠说道：“对啊，对啊，这一层我怎么就想不到哩。呵呵，亲侄子啊，你放心噢放心，借粮的事一点麻达都没，我答应你咾——哈哈——走，我还想让你给我熬冰糖罐罐茶哩。”
　　“谢谢你啊，牛叔——”程元嘉说着突然向着这个胖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而今，五十多年一晃即过，但是清泉三大地主联袂放粮的义举却仍在当地广为流传，成为大人教育娃娃的第一手绝好教材而恒久地印留在每一个善良者的心灵深处，久久不忘。
　　元嘉老汉做完这天的晚读后，抽着水烟正和朱氏说话，就见小儿子尚智和婆娘走了进来。
　　“大，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哩。”
　　“噢。”元嘉老汉将手里的烟瓶缓缓地放到桌上才问，“啥事情么？”
　　“大，我准备到省城去一趟呢。”
　　“啥？屋里的粮食还堆在场里，眼看着就要碾麦子咾，你这时候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做什么么？”朱氏盯着直挺挺站在地下的儿子问。
　　“妈呀，我也不晓得么，今天下午我上街时碰见了兆祥，兆祥说我大哥昨天给他打电话要我这两天赶紧到他那儿去一趟哩。”
　　“啊喓，不会是尚仁在省城出了什么事吧？”老太太突然担心起来。
　　尚仁是元嘉老汉的长子，很多年前就离开了卧龙川，现在在金水的一所大学里当老师哩。
　　“哦——既然这样，那你明天一早就去。家里的事情你就别再操心了。”元嘉老汉说。
　　“尚智啊，你见到你大哥以后一定让他回来一趟，他不想我，哼，我还想我的大孙子哩。”程朱氏嘱咐道。

　　“妈，我记下了。”
　　“嗯，就然这样，那你们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到清泉赶班车哩。哦，尚智，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叫你大哥再给兆祥打个电话，免得一家人担心。”元嘉老汉安排道。
　　“哦。”尚智答应着，便和婆娘退出门外，休息去了。
　　“啊呀，他大，你说这老大把老四叫到金水要干什么哟，啊呀呀，可千万不要出啥事情啊——”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这婆娘胡操个什么心么，赶紧睡觉吧！”
　　“哼，人都像你这个样子，就不是人咾，都成神仙咾。”
　　第二天，鸡还没叫，程朱氏就走出房门，在宽敞的庭院里叫起还在梦中的儿子来：“我把你这个懒干兽，赶紧起来，迟了人家的班车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