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岔口的年华》
第45节

作者: 阿渣是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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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5-07-05 22:55:10
  林雨逍走在大街上。他悠哉地走着,右腿上的支架嘎吱嘎吱地响。
  很少有人知道,他每走一步,都是牵动全身的疼痛。他的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整个人看上去莫名其妙。
  两边的人不时传来异样的眼光。林雨逍很能理解他们的好奇,他们眼中的自己,无非是一个瘸腿、脸上有疤、浑身颓然的怪人。一个忧伤奇怪的人,眼睛透过眉前杂乱的发梢悄悄打量着这个入夜后亦不曾褪色的城市,脸上的疤痕吸引着人们偷偷摸摸而又刻意躲闪的目光。许是这些年被人们看尽了自己的疲态,林雨逍以一种欢迎的姿态微笑着迎向他们的视线。人们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林雨逍嘴角轻扬,不知是不是在嘲笑。其实他觉得这才是他所真正拥有的权利,一种对破败人生的肯定。
  他走到商场门口,那里悬挂着新更换的巨幅海报。灯光和无数人的目光汇聚在上面,仿佛这个久经沙场的夜也被它点燃。
  而此刻,海报上那个人,不久前,韩菲才告诉他有关他的消息。
  商场入口处人流纷涌,他张开口,迟滞而茫然地望着张抑扬的画报,以至于忘却了手机的响动。
  一个人,从身后轻拍他的后背。他惊醒转身。是一个学生装束的女孩。女孩看到他脸上明晃晃的刀伤,下意识后退两步,悄声道,我听到你的手机在响,我就想会不会是你……我……我是来拿票的……
  林雨逍默然望着手机屏幕。两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翻开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雨逍,我是抑扬,我现在在新州。你有空么,我想见见你。
  两个未接来电。张抑扬打过一个,另一个,应该就是面前这个女孩的手机号。林雨逍看着两串号码拨通的间隔时间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出神许久。女孩重新望向他,脸上有若隐若现的关怀。她顺着他方才的目光看去,就在夜空中最亮的地方,张抑扬巨大的脸在华美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女孩一脸憧憬地望着。铭阳!……你也喜欢他,是么。听说他快要在新州开演唱会了,真的好想去……

  女孩灿烂的笑容刹那绽放,应和她的是身旁林雨逍幽寂的身影。
  林雨逍从口袋里掏出票,递给她。
  你的票。
  女孩唯唯诺诺地接过,同时拿出钱包,掏出几张纸币给他。
  林雨逍接过钱离去。转身刹那还是可以听到身后充满遗憾的声音:真的……很想去看铭阳啊……
  林雨逍慢慢抬起头,嘴角泛起一丝隐隐的微笑。
  他回身,看着女孩。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女孩不住点头。我们全寝室女生都超喜欢他的!他真的好帅!

  林雨逍拿过她的手机,在上面输进一段号码。女孩连忙下意识伸手去夺。林雨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将手机连同上边的号码还给了女孩。
  拨这个号码。说不定你们打得多了,他就肯见你们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女孩迟滞的“喂……”还停留在空气中,林雨逍已经连带着那诡异、刺耳、如同碾盘上咒语般的被拼凑起来的断腿消失在人群中。
  日期:2015-07-07 00:08:13
  第二天正午,林雨逍来到市区一处咖啡馆。
  走到门口,林雨逍朝里观望了下。咖啡馆的角落,一个人掩盖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似等待了许久,不时抬手看表。

  林雨逍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推门进去。他的动作惊动了咖啡馆里稀稀拉拉的人,角落里的人抬起眼角,看了看他。
  他缓缓起身,望着径向自己的那个人,直至林雨逍坐在他对面。
  许久,他开口。
  雨逍……你怎么,变成这样……
  他抬手,想要触碰林雨逍脸上的伤疤,被林雨逍刻意躲过。他低下头,望着他变形的右腿,重新望向他的脸,眼中不知何时充满了悲伤的情绪。
  告诉我,雨逍,是谁让你成这样子的。还有,为什么不再联系其他人?
  林雨逍盯着他的脸,那一张被无数次精心雕琢精致到无以复加的脸,这么多年来,他好像完全没变,还是那个印象里洒脱不羁爱恨分明的男孩。林雨逍觉得自己的眼睛盲了,面前的男子让自己看上去根本不像个人。
  他看着他,眼角生疼,好像多年前那一场生切活剥的记忆又割出一道道伤口,让他无法去直视他的一切。当然,这些,张抑扬根本不会明白,忧愁,如他这般的人,是一种无法触碰的情感,那些他们的世界,所谓忧伤只是被把玩的阵痛,正如此刻他眼里的自己。对于这些林雨逍都已麻木,亦可能此时的林雨逍已将它们抚摸成一种平滑的疼的依恋,那些他所“拥有”的嘎吱作响的一切。

  林雨逍不作声。张抑扬性急,追问不休:雨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信他们说的那些,可你究竟在躲避什么?
  林雨逍默然。抑扬,三年没见了,现在的你,很好。
  张抑扬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随即挂断。雨逍,我的手机号码是你透露给别人的?
  林雨逍神色不变。张抑扬紧接着道,有人告诉我,有人硬把一串号码输进她的手机,说一个瘸……

  他察觉到什么,下意识闭上嘴巴。林雨逍更正他,是瘸子。
  张抑扬低下头,涩声道,雨逍,我……我不是故意的,别走心。
  林雨逍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没事。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忽然变得很凉薄。张抑扬手里拿着菜单,很尴尬地摩挲着,问他,雨逍,想喝点什么。
  林雨逍摆摆手。没喝过,你看着点。
  张抑扬招来服务员,指着一款咖啡。服务员填单之后离去。
  张抑扬回过头来,莞尔一笑。自我回新州来这家店已经不止一次了,味道很不错,而且地方也比较偏,比较方便。
  林雨逍点点头。是,你现在是名人,要低调。我懂。
  张抑扬白他一眼。你就膈应我吧。
  穿越过街角距离咖啡店五十米的小巷往上再走十分钟的路程就是停车场了,林雨逍那部破旧的外卖车就停在那里。他此刻所有的思绪都在结束他和张抑扬这段滑稽的照面过后踏破半个城市的风尘所要到达的每一处地址,那张地址单就在他的裤子口袋,被右手指甲划出一道道凌乱的褶皱。他看着张抑扬此刻有如出化的神情,他的静悄悄给了林雨逍足够的时间去盘算到底该怎样快速喝完这做作的苦液体。

  张抑扬的眼睛依旧盯着窗外。
  雨逍,你还爱着她。对吧。
  林雨逍百无聊赖。谁。
  你以为我在说谁,颜瑾呢,三年了,你有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你不再联系她?
  林雨逍揪着桌布,道,没什么好说的,我跟她说手机欠费她也不能信。就是不想联系,怎样?
  张抑扬听他如此说话,眉头不由一皱。你倒真是长本事了啊,她一直在等你,你倒好,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雨逍嘿嘿一笑。不置一言。
  张抑扬看着他,眼神中忽然现出一丝疲惫。雨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服务生将咖啡放在桌上。林雨逍一饮而尽,然后直直盯着张抑扬。
  两人对视,许久冷漠,沉寂不言。
  张抑扬的声音里说不出的萧索。雨逍,你想走就走吧。
  林雨逍点点头。起身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看张抑扬,发现他正盯着面前的杯子愣愣出神。就在张抑扬恍然回过神来一瞬间林雨逍已经走到大门口,一个人推门进来和他撞在一起。那人不住道歉。张抑扬呆呆看着林雨逍未曾回首的洒脱,决然的脚步,一切,和三年前的一幕幕竟那样相似。世事,就是这样无常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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