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呈现高度腐烂，无其他有用信息可提取。基本上就是这样。”
　　穆峰写完最后一个字，松了一口气，用塑料布盖住面目全非的尸体。
　　“走吧，我请你吃饭。”顾至欣扫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过了正午，刚才看到死者的胃，才发现肚子也已经很饿了。

　　“好啊。”穆峰快速摘除罩衣、口罩和手套，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我们吃什么呢？猪大肠砂锅还是红汤牛百叶？”
　　“至欣……”
　　“欸，我记得以前附近有家店做的菌菇鸡杂面很棒的。”顾至欣扳着手指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为什么都是内脏……”穆峰觉得有些惊悚。
　　这就是法医的强大之处，和死尸同在一个房间里，刚刚解释解剖分析，还能自如地讨论中饭吃什么内脏的问题。
　　最后，穆峰把顾至欣拖到四楼食堂随便吃了一分牛肉简餐，用了十分钟草草完事儿。到外面吃内脏什么的太奢侈，有案在身的这种关键时刻，时间就是生命，少一秒都不行。
　　为此顾至欣整个中午都在抱怨风腾食堂的饭菜不够客观多元化。
　　“你们是在歧视动物内脏吗？大肠蠕动促进消化，肝脏负责调节新陈代谢，肾脏管理排泄和废物利用……在死之前内脏会起多大作用你们知道吗……喂，穆峰你干嘛拉我！”
　　愤怒的顾至欣在为可亲可敬的内脏器官打抱不平，只是声音有些响了。

　　“……”众人纷纷驻足围观。
　　穆峰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一次把闹性子的顾至欣拖回二楼法医办公室整理验尸报告去了。
　　日期：2014-07-20 17:50
　　Part5
　　翌日下午一点，重案组在会议室召开紧急案情梳理会议。

　　十二点五十八分，顾至欣带着加班加点赶出来的验尸报告飞快冲出法医办公室，拉着穆峰直接拐上隔壁的楼梯间，一路狂奔。
　　天啊，顾洺歧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迟到了。她几乎能想象得到他绷着一张冷峻的脸嗖嗖嗖往外抖冰刀子时的样子了。
　　三楼，四楼，五楼……她穿着八厘米高跟非常卖力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光明攀登。
　　但结果……光明的洞口外竟是惨痛的黑暗。
　　顾至欣和穆峰扒着门捂着胸喘着气的时候，非常敏感地感觉到了空气中似乎有一点点寒意，那绝对不是中央空调制动而产生的。
　　“一点零四分五十秒。Dr. Koo，你迟到了将近五分钟。”
　　顾洺歧正坐在会议桌左侧的最前面，黑色的西装袖口外是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此刻十指相抵，是他在隐忍时的姿势。

　　远远的，他侧脸的曲线完美却也冷峻，虽恰若隔了一层薄冰，却也美好到令人窒息。
　　顾至欣尴尬地抬起头，目光立刻被一道深不可测的幽邃的眸光锁住了，漆深的眸子，坚若桎梏。四目相对，她在他无声的注视之下，一瞬间竟觉得羞愧难当。
　　“第二天上班就让所有人等，你以为自己是谁？”顾洺歧的声线很低，语气平乏，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对不起，Koo Sir。”她微微欠身，背在身后的手的指尖紧紧扣着蓝色的文件夹，泛着仓促的白色。

　　“Dr. Koo，穆峰，坐吧，别站着了。”苏南熏觉得气氛不太对，立刻出来打圆场。
　　顾至欣垂着头拉开椅子安静地坐下，顺手翻开验尸报告，右前方有一道目光毫无忌讳地直线射来，时间久了，感觉脑门有点疼。
　　穆峰把复印件一一交到其他人手中，经过顾洺歧身边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那么，现在开始吧。今天早上，有人称是死者的朋友，认出了尸源悬赏上的照片。”
　　苏南熏切换了一张幻灯片，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证件照。
　　白皙干净的脸，眼角微扬，显得很妩媚，是很标致的一名女性。
　　“死者朋友的口述也与失踪人口登记信息对上了，我们调出了她的户籍信息。”
　　王曼，女，z市本地人，已婚，事发时35岁，无固定工作。家住花园小区，也就是抛尸地附近。
　　“我们调查了王曼的社会关系，发现很复杂，存在许多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是夫妻关系却依然不错。”Kevin翻开手边的资料，“明明户籍上显示无固定工作，但是我们查过，死者有一个私人银行账户，存款倒是有不少。”

　　“另外，据死者朋友所说，王曼生前作息时间很混乱，一般都是晚上出去，通宵之后，第二天中午回家。”宫瑾宦补充Kevin的话，看了一眼苏南熏。
　　众人屏息，种种迹象的确令人生疑，但前后好像无法联系起来，感觉思路也不大清晰。
　　“Koo Sir，法政这边，有什么发现吗？”苏南熏双手撑着桌面，微微倾身。
　　“如最初预计，凶器与物证上已无法提炼出其他有效的生物检材。”顾洺歧微垂眼睑，切换了一张幻灯片，屏幕上方呈现出了从编织袋里发现的死者的内衣，“先看这一张。女式文胸的款式非常特别，根据大致的形体，我们制作了三维还原图像。”
　　苏南熏半靠在会议桌边，望着投影，微微蹙眉。

　　“看这里，这一块原本应该是布料的却做成了镂空，后部排扣被绳线所替代，应该说造型非常大胆。”顾洺歧站在屏幕旁边，右手随意插在裤带里，左手在图片上指点着。
　　言罢，抬起眸子扫视了会议桌一圈，发现在坐的女孩子的脸此刻都是微微泛红的，除了顾至欣，依然一脸平和，没有任何表情。
　　“在场的女士应该有所体会，这样子少到几乎没有的布料挂在身上，效果会如何。”
　　顾洺歧在原地优雅地踱了几个步子，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两跳长长的腿好像嫌弃会议桌下空间过于局促，伸在外面，随意地交叠着。

　　他单手支着桌面，似乎在等待着其他人的回应。
　　“的确不符合普通女性的日常着装标准。”苏南熏把视线从那张露骨的照片上移开，低眸，咬住下唇。　
　　“说不定只是因为死者兴趣爱好比较特殊吧。”Kevin耸肩，随意翻了翻手边的资料。
　　顾洺歧唇边显露出了一个很微小的弧度，淡淡地笑着，一言不发。眼角的视线非常自然又准确地落在角落里的顾至欣身上。她此刻略显冷峻的眼眸里是出尘的沉静。
　　顾至欣左手飞快地转着笔，右手撑着下巴，不时地看几眼桌上摊开的资料。
　　顾洺歧微微颔首，他知道这是她在沉思时惯用的姿势。
　　“我不觉得女孩子会有这种露骨的爱好，穆峰，你解剖的时候有没有看清楚女尸的身材怎么样？”凌倩抬手戳了戳身边的穆峰。
　　穆峰尴尬一笑，摇摇头：“解剖是Dr. Koo做的，我只负责记录。再说了，尸体大部分都腐烂了，我怎么知道王曼是不是水蛇腰。”
　　就在会议室里陷入沉默时，“啪”的一声，顾至欣手中的笔应声而落，快速地被她纤细的左手反扣在桌面上。
　　所有人向她看去，满脸惊异。

　　“她应该是个特殊职业工作者。也就是说，死者从事性工作。”
　　顾至欣抬眸，瞥见顾洺歧嘴角愈发显然的笑意。他依然绷着脸，感觉气质很冷然，但是，顾洺歧的冷也有心情好坏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