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颅骨与利刃即将亲吻的那一刻，一条腿挡住了老邢。刀刃紧紧贴在脸颊上，冰凉刺骨。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向他伸过来，德国水手的脸上，带着微笑。
　　“报告长官！发射气压出现问题！”
　　“解决！赶快解决！”希勒快要窒息了，一旦鱼雷解开自身的爆炸装置，那么这艘潜艇就算彻底完了。
　　“驱逐舰方位，179！距离540！”
　　“呲！”尾管鱼雷从水雾中钻出，游进浩瀚的大海。全舰人的心，这才稍稍安歇。

　　一条白线从海面上掠过，驱逐舰上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右满舵！右满舵！”日舰舰长喊道。但舰体转弯的速度，丝毫不能令他满意，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落……
　　鱼雷向船体快速移动着，黝黑的海水下，气泡连连。“唰！”一条来不及躲闪的鱼，被鱼雷顶端的保险叶片一切两半。
　　距离水下船体越来越近了，钢铁在狰狞的鱼雷面前，爆发出了颤栗。垂直鱼雷进攻的方向，舰体在拼命移动着……
　　“哈雅库（快）！”日舰舰长颤抖着声音喊道，“燃料舱躲过去了！再快一点！避开螺旋桨！”
　　白线在舰尾一闪而没，舰长死死闭住眼睛，侥幸地想到：“没撞上……”

　　“轰！”一道水幕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将整个船尾掀得一翘。一枚炽热的钢铁碎片，在呼啸中从舰长脖颈一掠而过……血水被大火灼得“吱吱”作响……
　　舰体回落，又被旋流扭断了龙骨，绝望的水兵在黑暗中痛苦地呻吟着……
　　潜艇内没有人欢呼，都在默默平息剧烈跳动的心脏。胜利离他们还言之过早，三艘致命的驱逐舰，又围了上……
　　“下潜深度，五十米…..”轮机长的声音有些嘶哑。
　　“静默航行，再下潜五十米！”希勒显得异常平静。衣背已经湿透，紧紧贴在高大的脊梁上。

　　……
　　“下潜深度，一百米！”
　　舱壁传来刺耳的“咯吱”声，那是在巨大水压的作用下，船体收缩的呻吟。
　　“再下潜三十米……”
　　“艇长！舰体已经受损，恐怕……”

　　“三十米！”丢下传感器，希勒向武器官要了根烟。吸了几口他低声问道，“你猜，驱逐舰会不会找到我们？”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抬起头，看看舱顶，希勒略有所思：“那要看接下来，有没有深水丨炸丨弹了。”
　　声纳的“嗒嗒”声惊心动魄……
　　“深水丨炸丨弹！”声纳员痛苦地哀号着。
　　“左满舵！”丢下香烟，希勒抓过海图，“报告驱逐舰的位置！”

　　“一号驱逐舰，231！距离320！二号315！距离060！三号355！距离540！”
　　“有没有办法击伤二号驱逐舰？”看着武器官，武器官一脸紧张。
　　“你来看！”希勒在海图上快速计算，“我们只要撑过二号驱逐舰丢完深水丨炸丨弹，就钻到它龙骨下，这样其它驱逐舰就不敢再扔深水丨炸丨弹了。”
　　“问题是，你知道它有多少颗深水丨炸丨弹？”
　　“肯定携带不多！”
　　“嗯？你有什么根据？”

　　“相信我！”说完，希勒将铅笔丢到一边。“要不然，咱们必死无疑。”
　　“轰！”舰体在冰冷的海水中剧烈地颤抖着。“砰！”一枚螺丝脱落，水流像高压喷头一般蹿进来。霎那间，便将轮机长脸上的血块冲得干干净净。
　　“堵住！堵住！”拼命压住漏口，轮机长向倒地呻吟的部下喊道。
　　“轰！”
　　又是一阵摇晃，老严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耳鸣声声，血液将额头激得一点一点。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眼睛总是不能固定在一处。

　　双手扶着舱壁，老严慢慢撑起身体。裤裆已经湿成一片，淋淋沥沥，像洒不完的小雨。终于，找到一个自己的兄弟，可老贺也不比他好到哪去。翻着白眼珠子，三魂丢了七魄。
　　“妖孽！钩子！你们没事吧？”
　　没有人回答，灯光在一闪一烁。
　　“小心！”
　　“轰隆……”爬起的人，再次飞了出去……
　　梅田屹立在船头，听取着舰长的详细汇报。自从他收到德国潜艇被劫持的消息，就知道那些中国特工想要干什么了。于是他不顾一切，命令在码头补给的驱逐舰立刻载上自己。但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瞧着英国邮轮沉入水中，他沉吟许久，居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击沉这艘潜艇！我不想看到有人活着！”梅田对二号舰长冷静地吩咐，“这些人太可怕了，留下他们，就是对帝国的犯罪！”
　　想法不错，但鹿死谁手可就不是一厢情愿能决定了。
　　“我相信！天照大神会保佑我们打赢这场战争！”
　　“上帝与我们同在！”希勒也喊了一声。这回到好，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彻底演变成神仙的斗气。
　　“报告！潜艇正在下沉！”

　　“怎么回事？”希勒一惊。
　　“轮机舱进水！”
　　“赶快排水！”
　　“水泵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希勒狠狠一咬牙，转身向轮机舱冲去。“关闭隔离仓！”他喊道，“不能让海水蔓延！”

　　海水已经没过水手的腰部，每个人都在寒冷侵袭下剧烈地喘息。老谢很狼狈，为了堵住漏孔，他连舌头都用上了。
　　但海水仍然越积越高，艇体仍然在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