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这个关键点，伯恩绷紧的神经不觉放松了些。
　　“教授……”有人呼唤他。
　　伯恩抬起头，发现周围一圈人都紧张地看着他，流露出担忧、惊疑、激动、困惑……人人目光复杂各有不同，都在期待着他的解释。摩根急促问：“你看出了什么？这些痕迹和兰迪有关联吗？”

　　伯恩心念急转，权衡考虑了一下，不得不点头。
　　摩根神色大变，与莱茵等人交换眼色，皆是沮丧摇头，掩饰不住的惶惑不安。伯德质问他：“这意味着什么？”
　　伯恩吸了口气，讲述了他在兰迪公寓所见之事，手指木板，“我感觉痕迹有相似之处。”
　　捍卫者们听了后惊疑不定，沉默看着他。
　　贝拉和普林顿等灵学会的人面露喜色，激动惊叹不已，纷纷议论起来。“再次成功验证了超感。”普林顿兴奋说，“伟大的通灵师，将成为揭开人类心灵奥秘的第一人。”
　　贝拉脸色微变，很快又保持着笑容说：“正如我的预言，帕顿夫人必将引领世人归于灵界。”
　　伯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里暗暗推测。
　　警方没对外公布兰迪死亡案的详细过程，但浴缸里的痕迹不是什么大秘密，即使不跟踪他，也能从某些渠道获知这个情况，从而提前设局。随即，他又想到，对方怎么知道他会问到兰迪之死？假如他之前询问另外的事呢？这有两种可能，他被对方彻底调查过了，熟知他的底细，无论他要感知什么，对方都有相应的准备，就算有遗漏之处也可以唐塞过去，最多就是这次的通灵术失效，还可以准备下一次，以累计概率来蒙人。其次，对方也精通心理学，擅于揣测人的心理活动，预计他关注兰迪事件，询问这事的可能性很高，提前谋划好也不奇怪。

　　沉住气，别被表面的假象迷惑，以免落入圈套。他提醒自己。
　　摩根说：“请再等几天，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做进一步调查。”

　　“可以。”贝拉微笑说，“大家保持沟通联系，欢迎提出质疑，希望最终化解各位的疑惑，让我们共同见证伟大时刻的诞生。”
　　今晚的测试就此结束，贝拉一行人告辞离开实验室。
　　“伯恩教授。”临走前，贝拉递给他一封信，“帕顿夫人给你的留言。你与其他受试者不同，她希望和你深入交流。”
　　伯恩收下信，送别普林顿，“回头我专程拜访您，聆听老师教诲。”

　　“好啊！我们畅所欲言。”普林顿欣然点头，“但要说教诲，对你只有一句：人之原罪与生俱来，妄念隐于内心，越是企图控制自我言行者，越容易为恶念所乘。”
　　伯恩若有所感，不由问：“老师，我该怎么办？”
　　“坦荡于世——人生就是寻找真我的过程。保罗，祝好运！”
　　灵学会的人走后，摩根等人没再讨论测试的事，全过程监测数据俱全，有待做详细分析。莱茵宽慰了伯恩几句话，表示感谢他的参与。

　　伯德悻悻说：“受试人也许该找个无神论者。”
　　麦肯特看着伯恩，目光闪烁一丝非同寻常的异样。
　　气氛尴尬，大家看似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随后也辞别了。
　　日期：2018-08-18 10:37:05
　　伯恩与艾薇离开实验室，来到楼下，他问：“你没开车吧？我送你。”艾薇点头，神情萧索默默走着，心事重重的样子。伯恩瞥眼她，问：“你住酒店吗？”
　　“姑妈为我准备了房间。”艾薇看了看夜空，“我要为兰迪守灵。”
　　雨丝飘落，闷热的暑气清凉少许，空气湿润沁人心扉。
　　“他下葬了啊。”伯恩有些诧异。亲人守护死者的灵柩通常是葬礼前在教堂举行，不知艾薇今晚为何还要守灵？
　　“不是习俗那样……”只听艾薇说，“我和兰迪认为生命之谜是死亡，早以前，我们约定谁先离世，灵魂如果尚存知觉，就设法突破生死屏障，与活着的人接触。”
　　她看似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眸凄楚，娇小的身躯惹人爱怜。
　　“我想再守灵一晚，愿他会来。”

　　“但愿吧！”伯恩叹喟。
　　“你之前真的有感应？”艾薇看了看他。
　　“不确定……”伯恩迟疑了下。
　　路灯照亮艾薇的发丝边缘，在朦朦灯影处，她的脸显出几分柔美，呼吸可闻，隐约浮动着暖暖的香水味道，也许不是香水，而是随着她体温飘散出的独特气息……伯恩看着艾薇，忽而一闪念，不由说，“今晚我想去兰迪的公寓，你去吧，我们一起等他。”
　　这个唐突而离奇的提议居然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伯恩暗暗吃惊，为之砰然心跳。他忍住，没试图跟艾薇解释，警探给了他公寓钥匙，而他想在死亡现场尝试感应亡灵之类的话，那听起来更像为某种目的找借口。
　　艾薇没应答，也没显露出惊讶，继续往前走去。
　　路过便利店旁的电话亭，艾薇打了个电话，然后到店里买了一盒香薰蜡烛，微笑着对他说：“突然发现死者房间亮着灯光，恐怕会吓坏邻居。”
　　“我们可以用布堵住门缝，尽量保持安静。”伯恩也笑了，“在无人的房屋搞出古怪的异响，大概就是闹鬼传闻的由来吧。”
　　日期：2018-08-18 10:38:53
　　坐上车。伯恩看见车内后视镜，心里触动，他打开车内灯，凑近后视镜观察自己的眼睛。保持头部不动，左右看镜子里他的两只眼，赫然发现，无论他怎么快速转动视线，镜子里的眼珠都不会动，像凝固了般注视着他。
　　“你看见我的眼球动了吗？”伯恩惊诧问。

　　“动了，很明显。”艾薇侧脸望着他。
　　“可我看不到。”
　　伯恩努力转动眼球，左右上下急速地看，但镜中人的双眼却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诡异现象？伯恩无比震惊。之前在测试室昏暗的黑镜看不太清楚，他还以为那是一种错觉，不料在清晰的后视镜里也是如此，他可以细致入微地看清自己的眼球、眼白、瞳孔反光，但不可见眼珠移动。
　　艾薇凑近后视镜观察自己的眼睛。
　　“有些奇特……也许是大脑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让人忽略了眼球移动的瞬间。脑神经学有类似的现象，例如，大脑会自动过滤掉一些不必要的声音影像，生理上，我们原本可以捕捉到更高频、更低频的声音，更广一些的光谱，那会增加大脑运行负担，所以它做了屏蔽过滤处理。”
　　“大脑欺骗了我们？”
　　“不算欺骗吧，是一种保护。假如我们感知到全部的外界信息，听到次声波、超声波在内的全频率声音，看到全部的电磁波谱，那简直太可怕了，没人能安稳活下去。”
　　“以前照镜子，我从来没注意到这种现象。”
　　“我也是。人们很少观察自己的眼睛。”
　　“我们也很少怀疑大脑……”
　　伯恩启动汽车，摇头说，“它其实不可靠。包括‘怀疑’的念头都是由大脑告诉我们的，谁知道它还暗中做过什么处理？也许，它不是对客观存在的真实反应，它还对我们隐瞒了什么真相？或者，从来不存在任何的真实——正如缸中之脑。”